晨钟敲响的时刻,有人推开门走进来,惊醒了花雪。她茫然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昨夜的一切在此刻看来更像一场癫狂的梦境。她想伸手揉揉脖子,扯不动。顺着手臂往上看,一双手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太子爷,丑时了。”
如一盆凉水般惊醒了她,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床上的人也在刹那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花雪往后跪行了几步守在一旁,等待有人进来伺候。
太子的眼睛饶了一圈,终于落在少女的身上,才终于聚焦。外面的天还没有亮,这个狗奴才也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这个世界一片漆黑。
他侧过脑袋,轻轻低声叫唤一声。花雪想上前查看,视线在黑夜里相触碰,脚步顿了下,还是伸出手去。
手在触碰的瞬间,被一把握住。
“不去了。”
外面的太监,大抵以为自己没听清,啊了一声,反应过来,立马磕头求饶。花雪的脑袋排除了外面的声音,只盯着眼前的手,清瘦而有劲。
太子施施然,伸直了脑袋,使自己的脸刚好停在花雪的掌心,眸中却霎时间转过思绪万千。好像并不是每一年都是一个样子的,从他的出生起,他就没见过他的额娘,哪怕一眼。
赫舍里,留给他的只有这一个姓氏带来的荣耀。他在荣妃膝下与三阿哥一起长大,荣妃是个温柔似水,娴静文雅的女子。他多想荣妃就是他的母亲,可是荣妃看他的眼神总是比三阿哥多了一份可怜,他不是小猫小狗,他看得懂这份关爱里,从来不包括他想要的,所以从来不会沉溺。
有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所拥有的并不真正的属于他,所以也无所谓失去,他开始觉得想笑,他笑那些人争来争去,错误地判断了一切。从那一刻,他就快疯了。他厌烦这世间的一切,某天,他发现了那些手稿,而那个能读懂那些文字的人,就在眼前。
可是,这一切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的脸最终还是靠在了那温暖的手心,温软的触觉,抚平了心中炙烤着他内心,终年不化的雪山,会一息之间崩塌。
“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
最明显感觉到这些变化的人是花雪,她觉得太子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像十四,啊不,更小,是十六阿哥,喜欢黏着她。吃饭要看着他吃,喝药要喂他,不喂就不喝,难道她天生就是伺候别人的命。
“小心烫。”花雪坐在床边喂药,漆黑的药液她看着都苦,太子还要一勺一勺地喝,她一勺一勺地喂,还不如一仰头全干了。
太子看着花雪皱着眉头,眼睛里全是隐隐的笑意。
外面好像有人进来了,花雪以为是宫女,没抬头。低头,搅动着药汁,不妨腰上被人搂住,才发现是十四阿哥,八阿哥也来了,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停顿一瞬间,才开口问候道。
“太医怎么说?”
太子的注意力不在这里,眼眸暗了瞬间。
“咳咳咳。”花雪心里大喊老天爷,手中的白瓷碗“彭”地放下,瓷器相撞。忙扯下娟子擦他的嘴,又是揉又是拍。
“不严重,就是调补了些静气养神的房子。”花雪答道。
十四此时,也走到了八阿哥的身边,嘴巴绷得极其紧。八阿哥拍了拍他的脑袋,他举手示意告退,拉着他退出去。
两人穿过御花园,正是连翘花开的时候,黄灿灿地开了一片。八阿哥上前折了一枝,十四陪在身边,两人都落了一身的花瓣。
“折枝花满衣。”大抵是想起了这句诗,十四就念了出来。果然有的时候书本上的知识,转换到现实才让人觉得妙。
八阿哥只含笑,却不答。大抵想的不是同一句,目标不同,念想也就不同了。日头悬在金顶之上,这一片天空晴朗,万里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