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花城。
童心宜刚换了家新公司,入职岗位是经理,薪资比之前涨了一倍。
到公司,她把包往桌上一放,顺势挡住同事的视线。
周一例会,不急着做事,童心宜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待时间一到,她拿着笔记本进了会议室。
她是新来的经理,老板自然会注意到,常点名问她。她能在这里当经理,自然活都是干熟的,完全不怕老板考。发言了几次,老板看她的眼神越发满意。
旁边坐的销售总监陈明笑呵呵探着童心宜:“心宜应该来我们销售部,出去一次成一次。”
童心宜笑呵呵怼了他一句:“难怪陈总是公司第一帅。”
陈明摸了下鼻子,这童心宜看着软软的,讲话都是钉子。也是,他问过人事,她一个人租房子住。一个单身出来打拼的姑娘,哪有真软绵的。
童心宜整理了会议内容,把内容分解后,下发到群里。
一个下属发出求救:“经理,刚陈总让我给他做个banner,我完成不了。”
童心宜第一天来时就给他们规定了,接到任务后如有困难,至少提前24小时告知。不能提前24小时告知,自己找老板解释。
童心宜:“哪个陈总。”
职员A:“销售部的陈总。”
童心宜:“做到哪里了?”
职员A:“刚开始。”
童心宜:“先不做,没有经我手的任务不算在个人工作量。”
职员A:“可是之前都是这样啊。”
童心宜:“是的,是之前。”
童心宜打下最后一个字,直接去了人事部。
她刚走开,其他员工就赶紧围过来。
“童心宜要去找陈总吗?期待他们打起来。”
“随便来一个人都可以叫我们做事,搞什么啊,希望童心宜能旗开得胜。”
“我刚才被童心宜吓到了,她怎么会这么铁面无私啊,她明明长了一张又甜又柔的脸啊,吓死宝宝了。”
下午快下班时,人事部发了个通知。
其他部门如需企划部配合,直接发单给童心宜,不允许单独找企划部成员。
“经理。”企划部成员朝童心宜伸大拇指。
一会有个职员跑去销售部转了一圈回来。
“经理,陈总脸色很难看,你要小心他给你下绊子。他一向认为只有销售部能给公司挣到钱,觉得所有部门都得无条件配合他们。”
“去干活吧。”童心宜没有回答属下问题,陈明这种观念不算少见,就看老板怎么想。她今晚还得加班,毕竟刚来很多业务都在熟悉中。现在企划部业务流程已经理顺了,老板在会上还表扬她,说她来后,企划部速度和质量双提高。接下来就是跨部门配合了。
10点,童心宜关上电脑,老板也从自己办公室出来。
“童经理辛苦了,晚上怎么回去?”
“老板好,我自己开车。”
“路上慢点。”
童心宜新入职的这家公司规模在当前市场形势下,也不算小了。公司近1000人,不过长期在办公室的工作只有100多人。
童心宜回到家,洗漱完毕后,才开始查看微信。
8点多时母亲给她发了信息,问她还好吗,叫她不要太拼,如果太累就去姐姐公司上班。
前两年,童心蓝出来单干,自己创业,业务做得不错。
童心宜拿着手机啪啪打字:“妈妈,我在这里很好,新公司老板很器重我。”姐姐工作两年就当上总监,她工作三年还是经理,童心宜也不急躁。
这是她的人生,是她一手一脚拼出来的。
童心宜打开另一个微信群,是大学舍友群。来到花城后她跟同学的大学联系也多了起来。从前生活里除了家人就是程星河,她的社交匮乏得可怜。
舍友里,张莉和男友从校园谈到社会,最终因现实分手,在校单身的李丹珍和黄运营已婚。
张莉甩出一张照片,又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她现在教培行业,难搞的小孩、敏感的家长、龟毛的行政,几乎每天都要在群里吐槽。
李丹珍往群里甩了张金灿灿的银子。
张莉现在是他们公司的金牌老师,老板怕她走,早早给了她分红,她收入很高,已经买第二套房子了,全是大户型。
黄云英跟着发了一句:“想想40岁就可以财务自由退休了,忍忍。”
张莉发了个抓狂的表情:“9年啊,不是9个月啊。”
童心宜一边看一边笑:“我不要退休,我要活到老干到老。”
群里自制的表情包纷纷发出,全是童心宜的头像。
“卷王来了!”“欢迎卷王!”“卷家族长驾到,尔等后退!”
童心宜甩出一张购房合同:“忘了跟你们说,我上周买房了,不大,70平,贷了5年。”
“秀儿~”
童心宜在一声声秀儿中,甜甜睡着了。在公司里她铁面无私,在朋友面前她软萌可爱。三年的打拼,让她学会了双面生活,这当然不是坏事。
一个漂亮的姑娘,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城市,善意与诱惑并存。温柔与善良并行时,为她获得了好人缘,也树立了好欺负的标签。当她第一次大声地站出来反驳后,当她不再害怕拒绝后,她慢慢树立了自己的原则。有底线的温柔善良,是包裹在铜墙铁壁里面,稳稳的,很安心。
童心宜买的是现房,一交房马上安排装修。童父童母知道她买房后,想着过来帮她监督装修,他们去年退休了。
“妈妈不用了,我租的是单身公寓,没多余的房间。”
童心宜一拒绝,两个老人就不敢多说了,三年了,这个小女儿现在是越来越有主见了,大大小小的事全是一人做主,做父母的只能默默退出,默默守候。
“等我房子装修好,你们再过来玩。”
童父童母一扫落寞,高兴起来:“好,好。”
与父母联系完,童心宜给姐姐也发了个自己买房的信息。
童心蓝讲话还是像从前那样简洁:“还有存款吗?”
童心宜:“有留一点,不缺钱。”
姐姐:“你以前说下属干活拖拉,临近时间才告诉你没完成,新公司还有这种情况吗?”
童心宜把解决方式告诉了姐姐。
姐姐:“不用那么复杂,实行责任制,放入绩效考核。”
童心宜:“不用那么急,大家出来上班不容易。”
童心蓝看着手机,她的妹妹无论表现出来多么冷硬,底色永远是善良温柔。
姐姐:“好,我下个月去花城出差,去找你。”
童心宜:“嗯,我想姐姐了。”
童心宜在兴城没有熟人,同事们在职时关系不错,都会约着吃饭玩乐,一旦离职基本淡了下来,唯有一个坚持下来,是童心宜刚来兴城时只呆了半年的公司的同事。
刚来兴城时,她很宅,住处公司两点一线,后面发现这样不行。逼着自己周末出去走,到现在,周末呆在家反而不习惯。
周六,童心宜给自己化了个古风的妆容,出门时跟隔壁的邻居碰上了。
“出去玩。”
“是的。”
“我今天没事,介意带我一个吗?”邻居是个单身男士。
“不太方便哦。”童心宜拒绝了。
“抱歉,”邻居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玩得开心。”
童心宜住的这栋房子是SHOU,临近附近的写字楼,住在这的都是上班族。公寓管理很严格,租户除了提供身份证,还要提供工作单位信息和无犯罪证明。
租金比同等房子贵了1/3,童心宜来花城半年后就住了进来。隔壁的邻居刚搬来半年,要是老邻居都知道,这个漂亮的女孩不接受任何示好。
花城这个季节正是踏青赏花的季节,这几年旅游业发展得迅猛,听说有个大集团要在这里建一个游乐园,地址就在童心宜要去的赏花地方。
童心宜下车停好位置,拿着一把纸伞开始踏青。旁边也有不少穿着古风服装的小哥哥小姐姐,氛围不错。
“心心,我在这里。”不远处有人喊她,是童心宜刚来兴城时认识的同事,本地人。
“丹丹。”童心宜扬起手,跟对方打招呼。
两个女孩碰面后,先是观察对方的打扮,然后开始商业互吹。
“这地方我们来一次少一次,以后都要围起来。”刚见面杨丹就跟童心宜说起这片地要被某个集团租下的信息。这件事在花城已经传开了。
“总归是好处。”童心宜回答,一个大集团的到来,对当地就业率,财政收入的提高都是可观的。
杨丹耸耸肩:“不管了,我今天要出片,你可得把我拍好。”她说着跳出纸伞范围,她与童心宜年纪相反,是家中独生女,一路宠着长大,在公司时因为耿直发言得罪了不少人,倒是跟童心宜特别合拍,一直玩到现在。
童心宜举着伞跟在她后面,走了几步,提起裙摆直接跑起来。
粉绿漫山遍野的季节,跃动的乐符放大了快乐。
“心心,等一下。”杨丹忽然抓住童心宜,“你看前面有个白毛。”
“白毛女吗?”童心宜问。
“不是,白毛帅哥。”杨丹急急道。
童心宜回头,正看到一个长满白发的背部。
“是老爷爷吧。”
杨丹见童心宜不信,可急了:“真不是,真的帅。”
“信,我信。”童心宜拍拍她的肩膀,“毕竟你是资深颜控。”
杨丹高兴地哼了一声,盯着童心宜看了好一会:“心心,你怎么能长得这么漂亮呢。”
说完又想到刚刚看到白毛帅哥,再次发出花痴:“那个男人真的好帅。这种现实的美人才叫人激动呢。”
童心宜拿扇子轻轻碰她:“可以拍照了,开始不?”
杨丹瞬间回神:“走,我今天就是天下第二美。”
两个女孩踏青完,又美美吃了一顿大餐,才分开回家。
周日童心宜约了设计师量房,估计接下来的周末都不能出去玩了,只要有事做就好。周三加班出来时去,她也看到了个白发的男人,只是个背影,穿着板正的西装。如果不是杨丹一直说,她估计也不会注意。
又过了一周,她又见到一个白发男人。现在普通人留下染白发吗?童心宜不解地开着车往新房去。设计图前两天确认了,今天是水电进场。
刚到新房子,就看到工人在布水管。童心宜选的是全包,她做了攻略,全包也不能松懈,必须全程盯着。别管什么摄像头,不管用。
“师傅好。”童心宜抱着一箱红牛。
她原先想着给他们送烟,网上有人说,工人会把烟蒂直接埋到地板。
“老板来了。”班主过来给她打招呼。
童心宜边与他聊着,边在旁边逛,虽然不懂,但管用。
看了一会,她走到门口通风。这小区早已交房,入住率挺高。童心宜喜欢这样热闹的氛围。她按了电梯下楼。小区里有游乐园,此刻不少小朋友在玩。
童心宜坐在长椅上,看孩子们歪歪扭扭地走路,从滑滑梯上滚下来时虎头虎脑的。咦,有小孩在哭,原来被另一个小孩碰到了,家长赶紧弯腰道歉。
脚边忽然来了个小孩,是一个骑着小三轮的小女孩,在她旁边来回骑,一会她奶奶过来。
“她看你好看呢。”
小孩子的喜欢又直白又隐晦,童心宜又喜又点不好意思。
那小孩奶奶又问:“你房子买到15栋6层吗?我是你隔壁01单元的。”童心宜买的是02单元。
原来是邻居,童心宜连忙道:“我要装修一段时间,打扰你们了。”
“没事,新小区都这样,再过两年就没什么人装修了。”
“谢谢。”
“有男友了吗?”邻居又问。
童心宜支支吾吾没说出。
“没有?不可能吧,你这么漂亮。”
“对对对,”童心宜顺着她的话说道,“我先过去了。”
父母姐姐从不问她交友情况,倒是一些认识不久的人最爱问她结婚了没。新公司也一样,只是现在不熟没问到面前,童心宜已经听到好几次他们在猜她有没有男朋友。
童心宜回到出租房楼下,她晚上吃得不多,就去小摊买了根蒸玉米。
转身进公寓时,眼角闪过一抹白色,怎么又看见染白发的人了。
踏青回来的半个月,童心宜见到了一个向她直直走过来的白发人。
“心宜。”男人顶着一头白发,脸依旧帅得天怨人怒,穿着便西勉强压了下白发带来的叛逆。
“原来是你。”
童心宜曾做过一个梦。
午后的街头,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路人身上,不经意的一个回头,她与对面马路的男人对视。
那是多年后的相遇,时间淡化了浓烈的情绪,梦里,她好像扬起了嘴角,男人呢,记不清了。
一辆车开过去,男人不见了。
梦的最后,她一直在奔跑。
醒来后,泪湿了枕头。
现在,男人就站在她的身边。
童心宜扬起了嘴角:“老板,我钱发过去了。”
“收到了,小妹。”
“心宜。”男人看着她,表情是轻松的,带着初始的玩世不恭。梦里,男人的表情是不是也是这样。
“山东馒头,山东馒头。”“新鲜的水果看一看啊。”“周二会员日,鸡腿买一送一。”
“妈妈,我要吃烧烤。”“滚犊子,我看你想吃麻笋干炒肉。”
程星河站在玉米摊前。
童心宜不急不慢地穿过马路,进入公寓。
第二天还是休息日,童心宜照旧要去新房跟进装修进度。
走出公寓时,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