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都是匆匆一瞥,而今正视于他,暖暖只觉得“惊”,这“惊”不是愁不是惧,亦不是凄凉,只犹如“韩信拜将,一军皆惊”,使她的三世十方皆惊动起来。
她有一瞬间的驻足,随即上前,将一个香囊交给他,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开口却只是“保重”二字。
冷逸尘郑重地接过,放在鼻下轻嗅了一下,依旧是熟悉的茉莉香,而后轻轻放于铠甲内,贴身收好。
他想去拥抱她,可这一身盔甲,怕是会伤了她,未想对面之人却伸手抱了上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娶我。”
暖暖说完,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她怕他看到便松了手,转身快步走到了屋子里,背靠着关好的门,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早知道他要走,这几日她格外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原以为经过漫长的告别,便不会再有伤感,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有控制不住的离愁。
院子里脚步声渐行渐远,她透过门缝见院内已无人,才打开了门,忽觉这个庄子安静了下来。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热气一点点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海棠花谢尽,已结出一粒粒绿色的小果子。
暖暖摘了一颗果子,光滑圆润的果子带着些许凉意,也许她也该离开了。
“冰绡!收拾东西回临闾关。”
她的命令虽下得突然,但这次却不着急,等绣衣卫探得前路无虞后她们才启程。
此次归程,车马浩荡,不仅有绣衣使跟随,黎平亦带一队人马护送,冷逸尘终是不放心,还是将黎平留下。
为防止之前黑店的事情发生,此次队伍将一应物品准备俱全,不再在外借宿饮食,饭时便埋锅造饭、夜间便安营扎寨。
此番行程,人吃马喂,速度便比以前慢了不少。
路程行至一半,临近午时,天气愈发热了起来,暖暖命队伍停下,原地休息补给。她在车内伸了伸快要麻木的四肢,整理了一下衣衫,在众人的搀扶下走下车来。
阴凉处早已摆放矮桌,桌上布好茶水与点心,她坐下饮了半盏茶,才觉得解了些燥热。
依她的心思,策马狂奔回去才好,可现在她还是公主,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她命冰绡将茶水点心分发给众人,并叮嘱等众人解了乏后再启程不迟。
午饭后,除了几个值守的绣衣使及军士,其余人皆去休憩。
正当暖暖在零零散散的蝉声中昏昏欲睡之际,忽听得一阵嘈杂之声,透过帷幕望去,只见两个绣衣使正在驱赶一个布衣之人。
于是示意冰绡上前询问,不多时冰绡来禀:“是贩货的商人中了暑热,问咱们有没有清热的丹药。”
救人为难之中,助人急需之时,她立即命舒雁找出霍香散,亲自带药前去。
那布衣拿到药,千恩万谢回去给病人服下,看着病人面色由白转红,大家才松了口气。
暖暖命绣衣使沏茶来为众人解暑,转身欲回时,被一人叫住:“贵人请留步。”
她转身看见一位大胡子正拱手为礼,适才此人一直低头照顾病人,她并未看到他的容颜,此番看清了,暖暖笑道:“这位大哥,真是有缘。”
此人正是赵永山。
“贵人又帮了我们一次,赵某感激不尽。”赵永山的语气中略带疲惫,但见此姑娘有如此阵仗排场,料定不是凡人,礼数上并有有一丝懈怠。
暖暖这才想起来他叫“赵永山”,她看着这一行人,他们身上衣着有些破旧,头发毛燥,似乎是连夜赶路过来。
而那病人似乎也不单单是中暑,似乎还有别的病症,他们怎么会带着病人匆匆赶路?
“赵大哥,不想能在此处遇见,你们不是在辽东贩货吗?”
“唉!一言难尽呀!”赵永山叹了口气。
此时茶水已送来,他接过一碗,道了谢继续说道:“辽东最近不太平,我销完手里的药材便进山去收药,借宿在一个村子里,不料遇到了契丹人偷袭了村子,多亏了侠士相助,侥幸逃生,但是折了许多财物。”
暖暖劝慰道:“钱财可以再赚,能死里逃生已是万幸。”
“谁说不是呢,本想着再在山里呆一段时间,回回本钱,谁知这契丹人越来越猖狂,无奈我们只得匆匆赶回。”
暖暖听着不由得担忧起来,冷逸尘不是说只是小问题吗?怎么事态似乎严重起来。
赵永山话匣已打开:“说来有更巧的事,就我们之人,姑娘可知是谁?”
暖暖摇摇头。
“瞧我!姑娘怎会认得……”赵永山呵呵一笑,继续说道:“这人正是今年宁远城最大的药材商,之前我还奇怪,宁远城半数的药都被他收走了,他不单单收药,还收皮革、布匹,是个大商人。我还纳闷他好好地买卖不做了,怎么突然就离开了?原来是去了辽东亲自收货。虽然他刮了胡子,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你还别说,他这一打扮,倒是有几分江湖侠士的风范。”
季萧,暖暖十分确定,赵永山说的这人就是季萧,自从她说完季萧不修边幅之后,季萧便刮了胡子、换了衣衫,而她也有十几日没见到季萧了。
他去辽东,真的是为了收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