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么?你是想说她身在乐籍、还是想说我身为皇子,不该有此想法。”
暖暖摇摇头,不知如何开口,饮了一杯后说道:“都不是,我从未这样想过。我记得你说过‘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公平的,真正的众生平等只有“活着”和“死亡”。我那时小不明白、不懂得,可经历了这么多,我多少有些理解了。我能看出你对她有意,但我现在不确定她是否还对你有情。”
叶皓将目光从酒杯上转向她,疑惑道:“此话怎讲?你如何知道。”
暖暖扯了谎:“偶然间碰到的,与她交谈了几句,我想她的意思是不想做笼中雀。”
“笼中雀?笼中雀……”叶皓半眯着眼睛,仔细回忆,此前他与锦瑟说置办宅子,大约是她误会其中的意思了,所以她拒绝了他,只是他当时满心欢喜,未曾察觉。
想到此处,忽觉他与锦瑟还有转圜的余地,心中不免有些暗喜,忽觉这周围的烛光都明亮了起来。
他坐正了身子,转了话题:“别说我的事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总是羡慕哥哥嫂嫂,可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杜兰芳,竟还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我姐姐,是知进退、识大体的。”
叶皓冷笑一声,说道:“知进退,识大体,不过是无奈罢了,她心里比谁都苦。我若是嫂嫂,不会让哥哥选这一步;我若是哥哥,也不会选择这一步。”
“你倒是比我了解我姐姐。唉,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走到最后。”暖暖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放心他们分不开。”
“上次你就这么说,你怎么这么笃定,我看姐姐是有些心灰意冷了。”
“夏老先生是个老学究,他教育子女必定是:妇人贞吉,从一而终也。在云琴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来,云琴嫁与江源,都不能算是再嫁,可嫂嫂竟与她到了不相往来境地。”
暖暖摇头否认道:“非也,非也!我姐姐大概是怨云琴事事决断,未与她言明,不过在这件事上,也是云琴无情了些。”
叶皓说道:“她一个弱女子,总要在这世上活下去,她做得又有什么错。先不说别人,细想来,咱们兄弟姐妹几个,竟没有一个平顺的。”
“怎么说?”暖暖拿起酒坛倒酒,倒了几滴便没有了,她使劲倒了倒,又用眼睛仔细看看里面,确定真的没有了才放下。
叶皓开了另一坛,给她倒上,说道:“大姐夫只好修仙炼丹,过得如散仙一般,大姐姐至今膝下空虚,与此不无关系;二哥哥编纂书籍已然着魔,家眷都是摆设,二嫂嫂又是个没注意到,一味只听从二哥的,听闻二哥近来又和大姐夫走到很近,二人几乎都要住在道观里。”
“三哥哥不必说了,倒是个正经过日子的。然后就是我,让我娶一个不爱的人,我是将就不了的。然后是朝雨,与驸马不睦,至今还在宫里住着,据说日日不出殿。然后是你,如雪也是可怜的,还未到及笄的年龄就病故了,可怜她母亲淑妃娘娘了。”
暖暖歪在座位上托着下巴,安静地听叶皓说完,才感叹道:“世事无常,谁能做得了主?我嫁给了素未谋面的他,你将来自然也是要娶世家女的。”
“不,你不是。长风是一心一意地待你。”
“何以见得?你又怎么知道?他只是将剑术教授给了他的王妃,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你若还是这样想,那就是玷污了这份感情。我长右宗门师规:长右剑术不得外传。他已将太一玄门剑法全部教授与你,为了你,师规都违了,你还要怎么样。”叶皓说完用手指敲了敲她的头。
暖暖揉揉被敲的地方,倒了杯酒,小口小口地喝着,听着他继续说:“长风与我不同,他可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他这个人啊,性格坚毅,不易为外界所动。”
“这一点我同意,在燕北军营里,我都学会了用大碗喝酒,就是这么大的碗,你应该见过……”暖暖用双手比划了碗的大小,继续说道:“可他还是行事作风依旧是谦谦君子,不染尘俗,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说他心性坚韧,这么多年从未变过。我去燕北看你们时,那时你的状态很好,不像以前那般忧郁、也不像现在这般惆怅。那时你话很多,你要知道,人只有感到幸福、舒适的时候才愿意说话,可见我们这几个哥哥姐姐都不如他一人。”
暖暖想想的确如此,但她不能伤了哥哥姐姐的心,否认道:“不是,没有……”
叶皓见她否认,不满地说道:“还记得吗?你杀了那个刺客后,我训斥你,可他却不论是非,一味偏袒你,他是舍不得你受委屈。你这个没心肝的,看不到他的一片真心,将他晾了那么久。”
暖暖已是八分醉意,叶皓说的都是事实,她不否认,但是也是他,一次次让她等待,在她问道:“这般情深,为何将我一次次地抛下?”
“在重峪关,你已重伤,祁国内乱情况不明,他不将你留下来,难道要你跟着他去送死?他上次来,看着他的样子,我真是心疼,从未见过他那副模样。他给你写的那封信,我让韦素捡了回来了,你撕得可真碎,他寻了大半夜才找全,等下还是拿给你吧。”
滔滔不绝的痛苦涌上心头,她猛灌了几杯酒,压下了情绪,问道:“你为何总是提他?我每次就要将他忘记的时候,你就来提醒我,他有多么深情。”
说到这里,她的心已痛到无法呼吸,她深吸了两口气来缓解,这些日子来她压抑着心中的一切感情,隐忍着绵绵思念,此刻,她突然好想他,好想伏到他的怀里大哭一场。
“我们都是当局者迷。”叶皓说完,与她碰了个杯,二人各饮一杯。
暖暖换了个姿势,收了收情绪,又开了一坛酒,放在鼻下闻了闻,盖上又换了一坛打开,这次满意了,才倒了一杯喝下,她问道:“长右山的仇,你还报吗?”
“当然,秦羽的仇、长右山的仇,我都要报。秦羽是我花了多少功夫与心力才救回来的,他不仅是我的侍卫,更是我的兄弟,他的仇我必须报。长右山更不必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长右山的仇我更要报。可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也分不开身。”
暖暖摇晃着头,迷迷糊糊地问道:“等京中的事情结束了,你是要去吗?”
“这不是一件小事,我一人之力做不到,若是举国之力,应该很简单。”
暖暖此刻已醉,听不清他说什么,也不细究,只说道:“什么,什么力?”
“我要得到权利,坐上那个位置……”叶皓话还未完,只听“叮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