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岚听了,赶紧发话:“且慢,他只是奉本宫之命行事,为何要罚他。”
冷逸尘用责备的眼神看了叶岚一眼,转头又对陈安说道:“军中无戏言,下去领罚吧。”
冷逸尘的目光让叶岚身躯一凛,心底生寒。这一眼,便让叶岚万分失望,这些时日的想念、清晨的悸动,全然消散。她侧过身,不再看他。
陈安叩首:“卑职有违军规,甘愿受罚。”说罢便出去了。
待陈安出去,韩平走向叶岚,见礼道:“末将韩平,拜见王妃。”
叶岚忍着心中不满,微笑点头还礼。
韩平看出情形不对,赶紧告辞:“末将还有军务在身,先告退了。”说罢给了冷逸尘一个责备眼神,轻摇一下头后出去了。
众随从亦出,泽生守在中帐门外。
大营的中帐,虽有一“帐”字,可却是一座小殿,只是沿用了行军驻扎的名称。这中帐是一军主帅起居、议事之地,为大营中的重中之重,四面皆有护卫巡视。
帐中只剩叶岚与冷逸尘。冷逸尘收起了严肃,上前握住叶岚的双手,却发现好似握住了两块寒冰。
叶岚撂下脸来,退后一步,抽出双手。冷逸尘上前半步,说道:“吓到你了……你怎么来了,也不着人通传一声。”
叶岚眼中寒意,声音冰冷的说道:“是本宫的错,一意孤行,违了军纪,请崇宁王责罚。”
冷逸尘解释:“私入军营是重罪,罚他二十军棍已是轻的了。”
“怎么不连本宫一并罚了?”
冷逸尘继续说道:“我怎么敢罚你。我们初来这里,若不军规严厉些,如何树的起威信来。陈安是自京中随我而来。今日之事是‘杀鸡儆猴’了,以后我自会补偿他。”
冷逸尘辩驳了两次,却都不得要领。
叶岚未语,她虽理解这些,可想到素蕊,想到他刚才的眼神,只觉这些时日来,是自己多情了。便说道:“如此,若无其它事,告辞了。”说罢转身要走。
冷逸尘一把拉住她,说道:“这中帐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吗?既然到了我军中,便要遵守军中之规。”
叶岚赌气不看他,强忍着情绪,拂掉冷逸尘的手,说道:“我没有军籍,不算军中之人。”
“那你算什么?”冷逸尘显然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叶岚无心与他玩笑,整理了衣袖,正色道:“本宫自梁国而来,为两国和平安定。”
冷逸尘这才知她是真的生气了,便不再玩笑,但也只当是她一时小性儿,过会儿便好了。于是拉她进了里间寝室。
冷逸尘盛了碗粥给她,说道:“这么早,肯定又未用早饭,先把粥喝了。”
叶岚未接,目光也看向别处。气鼓鼓的问:“你何时回来的?”
冷逸尘坐下来,自己也盛了碗粥,说道:“昨日夜间,到大营已是亥时,本想今早再差人告诉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我以为你……”
“以为什么?”
叶岚欲言又止:“没什么。”
“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我才没担心,只是今日天气好,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差点被军法处置了。”叶岚阴阳怪气的说道。
“既然公主殿下是来游玩了,那请公主用膳后休息半日,待本将军处理完事务,再陪同公主去巡视一番。可好?”
他凑近了一些接着说道:“我是真的还有事,泽生在帐外,有事找他即可。等我回来。”
冷逸尘又将碗塞到叶岚手里,道了声“告辞”,出了中帐。
叶岚开始后悔来探视。想起那个眼神,就让她觉得冷逸尘很陌生,陌生的如同路人一般。
叶岚不想再待下去,想唤泽生进来。未及开口,泽生便托着个盒子进来了,打开置于桌上,是杏干。
叶岚说道:“泽生,我想回去。”
泽生单膝跪地,说道:“回禀公主,殿让您在此等他,属下不敢擅自将您送回。公主若走了,泽生性命不保。”
叶岚不信:“起来吧,他舍不得杀你。”
泽生未起,换了双膝跪拜,惨兮兮的说道:“属下已经不知道欠了多少军棍、军鞭了。若今日一并罚了,属下真的是性命难保。公主莫怪属下,也莫怪殿下。公主应知军令如山,沙场之事,攸关生死,稍有不慎,便是阴阳两隔。”
“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现在不想见他。给我找匹马来,我可以自己回去。”
“路途危险,殿下是不会让公主走的。”说罢,泽生便出去了。
叶岚不死心,走到门口,刚掀开门帘,门口的侍卫便用长枪拦住了去路,气的叶岚狠狠的摔了门帘。
叶岚在帐中呆呆的坐了半日,心里懊悔不已:我这是自投罗网来了?就这样当了囚徒,他算什么朋友。
午时,泽生将饭菜送来。说道:“禀公主,殿下中午在兵营中与将士一同用午饭。军中不比府中,公主凑合着吃些。”
叶岚看着饭菜,的确是粗糙了些。但既然众将士吃得她也吃得,便说了声:“无妨,冷逸尘呢?”
“殿下还在军营中。”
“他何时回来?我何时可以走?”关了这半日,叶岚烦躁的很。
“属下也不知道。之前巡边,殿下日日清晨阅军,安排当日事宜。之后与将士们一起操练、一起吃饭。晚间将士们休息他还要写文书,有时还需夜巡军营。之前他哪里受过这些苦。属下有时真佩服殿下,自长右山归来也就一年时间,殿下已经能独自领兵了,人们都说殿下年少有为,却不知殿下付出了多少努力。有时处理公文到凌晨,只睡一两个时辰便又起来。还请公主体谅殿下。”泽生见叶岚不语,继续絮絮叨叨:“殿下本应今晨再归,但是却执意昨日漏夜归来。虽未言明,属下也知殿下是为了公主,不想却闹出了今日的误会。”
叶岚默然,想起之前冷逸尘在信中写过“闲下来时已是半夜……”,“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原来他早就与她说过他的生活,表明他的心意。
只是她从未放在心上,她对他真的是不体谅、不关心。原来他一直在走近她,而她一直在拒绝。
但是今日之言行,的确可恨。叶岚没说什么,点点头坐下来吃饭。
兵营之中,韩平与冷逸尘同桌而食。韩平见冷逸尘的眉头半日也未舒展,便说:“昨日连夜而归,瞧你这一身疲惫,下午回府休息吧。”
“无妨。”
“别硬撑着了,先将王妃送回去,好好哄哄,否则你在这军营中也不安心。”
“她私自来大营中,我都没怪她。反倒是她不悦了,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何不悦。”
“殿下呀!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你错就错在今日不该如此对王妃。王妃毕竟是公主,千娇万宠、金尊玉贵,能和你来这里受苦就已经很让人敬佩了。人家为嫁你千里而来,如今你一点情面不给,当众驳了她的面子,让她情何以堪。再说,公主未必进过军营,何曾知道军中规矩。”
一语惊醒梦中人,冷逸尘方知叶岚怒从何起:“是我疏忽了。”
“不是殿下疏忽,是殿下心急了。今日之事,我知你是为树威信,可立威数信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所谓将者,智、信、仁、勇、严也。若要真正让人信服,需自身五德俱备。兵书殿下也读过,这些道理,不用末将多言。”
的确,人心哪是这么容易就聚拢的?冷逸尘也觉得自己是有着急了,抱拳道:“韩兄,受教了。”
韩平摇手道:“不敢、不敢。”他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再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仇。王妃估计还气着,你早该去劝解了。别吃了,快去快去。”
冷逸尘走后,韩平笑着摇摇头。有军士来收碗筷,见冷逸尘碗里饭几乎未动,便问:“韩将军,殿下未曾用午饭?”
韩平笑道:“回去哄老婆了。咱们三殿下样样皆好,只是对待女子这方面不开窍,若不是联姻和亲,我还真怕他娶不上媳妇儿。”
说完二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