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宁一路都没说话,魏时曦知她心里难受,便不扰她,到了公主府,撑伞送她回房。
她总回不了神,不是步子慢了跟不上伞,便是走得太快,时不时迈到伞外面。魏时曦无奈,只能强搂着她,这才把人送回院子。
到了院门口,沈昭宁又不走了,木愣愣地望着一个方向,像是丢了魂。
魏时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疾风骤雨里,那满枝的凌霄受不住磋磨,花瓣扑簌簌落了满地,瞧起来甚是残败,往日的繁盛竟是半点也见不着了。
这茬花终究还是败了。
“我的花……落了……”沈昭宁说了她回程路上的第一句话,一开口便泣不成声,泪珠涌出眼眶,也如那落花一般滚进泥泞里。
“我的花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她委屈得像个丢了心爱宝贝的孩子,魏时曦眼眶发酸,紧紧抱住她,由着她发泄。滚烫的泪水砸进魏时曦的胸口,像是一柄柄小钩子,将最柔嫩的皮肉生生扯起。
魏时曦不忍,犹豫着张了张口,却又无力闭上,再多安慰的言语在此时都不过是徒劳,沈昭宁心里的苦楚只有她自己能体会。
她只能环抱住她,“花会在另一个地方盛开的。”
所有的魂灵都会找到归处。
回来后,沈昭宁生了一场大病,昏昏沉沉的,一连几日都不见好。大夫流水般请进公主府,诊过脉后都无一例外地摇摇头,叹一句心病难医。
魏时曦只能日日请人为她调理着,才勉强有些起色,只是仍下不了床。日头好的时候,她会倚在床头,懒洋洋地与兰心唠闲,听其将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陈年笑话。
“有只鸭子在路上走,看见了一条河,它扑通一声就跳了进去,姑娘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沈昭宁嚼了口瓜子仁,“游过去了?”
“不,是淹死了。”
“为什么?”沈昭宁不明所以。
“因为它是旱鸭子啊,哈哈哈哈——”兰心说着,反将自己乐得捧腹大笑。
瞧着她这副模样,沈昭宁没忍住也笑了起来,一脸无奈地捏她的脸蛋,“你从哪儿搜罗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啊。”
“什么稀奇古怪,让我也听听。”人还未到,话音已先进了门。
魏时曦笑着迈进门,解了披风搭在屏风上,在她床边找了个位置,熟稔地从兰心接了瓜子剥起来。
兰心识趣退下,只留两人依偎着说小话。
“兰心方才给我讲笑话呢,没说几句,自己倒笑得开怀。”沈昭宁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安心接受她的投喂。
“你那个侍女瞧着就喜庆,有她陪着,你也能多个乐子,整日蔫儿蔫儿的,可愁死人了,”魏时曦拍拍手,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唇边,“瓜子吃多了口干,喝一点润润。”
沈昭宁顺着她的手,呷了几口,便摇摇头推开,笑着宽慰:“我这身子一直这般,每年总要病几回的,我心里有数,别担心了,倒是你啊。”
她抬手拍了拍魏时曦袖摆上的灰尘,没好气地数落:“你才是该注意身体,这几日总往外面跑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晚上出去。”
“我们昭昭火眼金睛呢。”
魏时曦仰着脸啄她的唇,试图蒙混过关,却被她板着脸推开,“做什么去了?从实招来。”
“也没做什么,”魏时曦仰倒在床上,枕着沈昭宁的腿解释,“天圣节在即,我有意请沈老太君坐镇,可老太君早几年便云游四方去了,也没留下消息,故而我才有些发愁,这几日在外面跑得多了些。”
“往后不会了。”她柔声保证。
沈昭宁轻轻揉她眼底的乌青,“我只是心疼你。”
魏时曦说的那位沈老太君她有所耳闻,将门虎女,三朝老臣,相传其年轻时便为燕夏镇守四方,曾打得敌国退避百里,至今西北边疆的石碑上还刻着其的战绩。她幼时还曾读过由沈老太君的事迹编写的画本子,当真是一代英豪。
这样的人物,大抵性情也是洒脱,若真云游四方去,找起来确实得费些功夫。
说起来,顾温言的祖母似乎也姓沈,因着是本家,她当日攀谈时便留心了些。
“沈老太君与顾温言……”
“是她祖母,”魏时曦颔首,却不见喜色,“沈老太君与丞相早年便不甚和睦,云游后更是彻底断了往来,与顾温言虽和缓些,但一年来也通不了几封书信。我去问过她了,没得到什么消息。”
沈昭宁了然颔首,按顾温言那寡言少语的性子,隔着丞相这一重阻碍,恐怕与沈老太君也很难热络。
“别太着急了,沈老太君既决心云游,必定不会轻易叫外人寻到,离天圣节总归还有些日子,我们再找找看。”她握着魏时曦的指尖,柔声宽慰。
“我都省得,”魏时曦颔首,捉着她的手贴到唇上,神色略有些犹豫,“林翠华……我叫人葬到相国寺附近的山坡上了,我想着总该告诉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