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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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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昏昏暗暗,飘飘忽忽,一会儿是黎昀在对他说话,听不清内容,一会儿是林轶手持钉枪,从他的左耳穿了过去。

时恪在他狰狞的笑声中被惊醒,怔然许久,昨日的回忆渐渐浮出脑海。

他捏了捏眉间,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将意识完全从梦中抽离,然后才下了床。

今天还有事要做。等洗漱完毕,刘警官的消息也来了。

广家屯在石城和江城的交界处,而广家屯的管辖权归属石城,时恪坐着警车一路到了殡仪馆。

刘警官正了正帽子,说:“你进去认领下,没问题的话我们正式签署遗体交接手续。”

“好。”时恪说。

工作人员领着他进了遗体存放室,随后便退了出去。

时恪身前是一张盖着白布的搭灵床,遗体刚刚从冷冻室里转移出来,还冒着凉气。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可能是五分钟,也可能是十五分钟,掀起布的指尖好像也在抖,大概是冷的吧,大概。

遗体美容师已经给林轶画好了妆,他那张和时恪相似的脸此刻正平和的、安然的一动不动。

甚至时恪都觉得有些陌生,林轶从没如此安静过,像块石塑。

不是该开心吗?明明是件如此值得“高兴”的事。

时恪试着让嘴角微微上弯,企图捕捉本应该出现的情绪,他瞪着,盯着,瞳仁开始兴奋地颤栗。

一身疤痕与呼吸共鸣,发出灼热的叫嚣,每一处,每一寸,每一分被林轶打上烙印的肌肤都在畅快的笑,他被它们调动,越笑越大,越笑越深。

屋内灯光将时恪照的极白,仿佛他才是死去的幽魂。

倏然,白布落上一滴水渍,从点状慢慢扩散,洇化成圆。

时恪愕然摸上自己的脸……

门被敲响,工作人员进来微微鞠了一躬,说:“先生,时间到了。”

时恪背对着门,闭眼沉下呼吸,转瞬间,眼底情绪被他隐藏,再见不到半点踪影。

刘警官拿着资料在外头等他,迅速签完字,临走时对他讲:“这个……节哀。”

“嗯,”时恪说,“麻烦您了。”

天色愈发阴沉,浓浓的云团成球,里头像是涨满了水,就快冲破桎梏。

有风猎猎,卷起黄土尘沙,衣角被吹的翻了个面,时恪拆开一包新买的烟,缓缓点燃,任由飞扬的沙土剐蹭着脸。

“先生,”身后有人叫他,是殡仪馆的,“您父亲的遗体火化后要怎么处理?”

烟雾被狂风撕裂,树浪高鸣。

时恪回过身,淡淡道:“不要了。”

巨雷骤然拍打天幕,一滴雨砸在尘土中,荡开周围细沙,云层像是终于兜不住似的,顷刻间,天地不分,暴雨倾泻而下。

从石城到江城的车票好买,时恪一直等雨停了才出发,他想回去看看时艳。

到站已接近五点,时恪先去超市里买了些东西,他拖着行李箱,又拎着大包小包上了一辆出租车。

江城他许久没有回来,好多道路规划都变了,唯独家里小区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树更茂密了些。

一路上,出来遛弯的街坊邻居向他投去探究的目光,他低头走着,避开视线,等进了楼栋,爬上楼梯,站在破旧的防盗铁门前才微微抬起眸子。

“咚咚”两声响起,隔了一会儿里头才有动静,时恪却突然慌了,怔忪着敲门的手,甚至想着把东西放下转身走了算了。

不过没来得及,铁门被打开,时艳嘴上还说着“谁啊”,下一秒,抬头就对上了时恪的眼睛。

时恪微张着嘴,喉间干涩,“……妈。”

无言的沉默笼住两人,时艳一推门,撞到时恪的胳膊,她没说话,兀自转身回了厨房。

菜刀和砧板碰撞,规律的像计时器,时恪垂下眼眸,在铮铮切菜声中进了门。

他将大包小包放在门边,轻轻靠着墙,时艳从厨房出来,在冰箱里拿了一瓶蚝油,又回去继续切菜,而时恪像空气似的被晾在玄关。

“他死了。”时恪说。

切菜声停了一瞬,时艳垂着头依旧盯着砧板上的菜,不过两秒,又重新响起。

时恪试着往里走了两步,说:“我……就是来看看你。缺钱吗?或者家里还缺什么,我给你买。”

除了切菜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外头门还没关,隐隐约约能听见楼下有人经过,小孩细声笑着,像尖叫,有些刺耳,但多少让两人之间的沉默没那么单调。

时恪再次唤道:“妈。”

“别叫我!”

时艳将菜刀往砧板一拍,金属和木头发出“当啷”一声,灶台边的番茄被震得滚了下来,摔烂一角,软趴趴地黏在地上。

时恪抿着嘴,而时艳终于转身看向他,吼道:“把你带的这些东西,这堆破烂!都给我拿走,扔出去!”

说着,她撸起袖子来到墙边,刚拎起袋子底下就破了口,东西撒了一地。

时艳将手里的空塑料袋一甩,瞪着时恪,愤恨道:“我前面养着你,已经尽到义务了!就是因为你,因为那个畜生!我被折磨成这样!”

她弯下腰,将洒落的东西一件件仍在时恪身上,牛奶飞溅,沾湿了他的衣服,脸上也挂了淅淅沥沥的痕渍。

时恪侧过脸,一动不动。

她嘶叫,“他已经死了!你还要来!我现在看见你这张脸就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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