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兼有。”珍妮没有料到神父看出小说的背后隐情,”但不全是二者兼有。”
神父想过珍妮会有何种反应,概率最大的是保持沉默,其次是支支吾吾地说些颠三倒四的话。坦白从宽确实也在神父的预料,只是年轻的巴漂姑娘,尤其是像珍妮这般有点聪明、虚荣的年轻姑娘,是不可能承认这种涉及前途的敏感问题。
但……
“我确实有所不对。”珍妮在《基督山伯爵》里最喜欢的角色就是法利亚神父。别看他在狱卒前疯疯癫癫,甚至还被视若亲子的爱德蒙.唐泰斯当做患了白日妄想症,但是神父之所以靠几章就能吸粉无数,除了拥有天才的大脑与乐观的性格,还有一颗正直善良,坚守原则的心——神父第一次越狱失败却阴差阳错地打通了爱德蒙的牢房,后者基于神父的经验找到了条逃生之路,不过在打通地道后要干掉守门的狱卒。对此,神父表示无法接受。即使狱卒侮辱过他,神父也不允许自己或是爱德蒙为追求自由杀死一个无辜的人。
同理,珍妮为了抵达巴黎,在此站稳,也不是没撒谎吹牛,借势使力。神父肯定知道珍妮不是什么天真少女,但却没有因此深究珍妮的对错。直到今日,他才露出珍妮未见的谴责眼神。
不过对于更年轻的珍妮,他还是像前文说的留有情面。
珍妮把神父当成未来的老师和成名路上的贵人。她很清楚,自己在这巴黎想要混出名头,就得效仿巴尔扎克的拉斯蒂涅,莫泊桑的杜洛瓦(《漂亮朋友》的主角)。
所以在这影响贵人对她感观的大问题上,最好别耍那些聪明。
“你很坦诚。”
这次轮到珍妮惊讶:“您不问我借鉴了谁?”
“不问。”神父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灵魂,“天才的光芒无法被人为或者世俗掩盖。”
“您不生气?”
“我为何要生你的气?”神父感到十分奇怪,“你发表了吗?”
“……没有。”
“你撒谎了吗?”
“……也没有。”至少在这件事上的确没有。
“那我为何生你的气?”神父开始好奇珍妮经历了啥,“记得我们上次见时,我说过在我所见过的诸多人里,你的‘恶行’几乎就是小打小闹。”
“神父……”
“况且没我横插一脚,你这稿子也无法过编辑那关。”熟悉的神父又回来了。
“不可能。”上一秒还七上八下的珍妮此刻气得人已红温:“路易他就看过这本,而且评价相当不错。”
“路易?那我问你,你是相信路易的品味还是我的?”神父提醒珍妮别忘他亦兼任爱德蒙的家庭老师,“那小子连《堂吉诃德》都没看完呢!你指望他预判一本小说是否大卖特卖。”
“他没看完《堂吉诃德》?”
“没有。”入狱前的爱德蒙连波吉亚家族都没听过,估计只是受过基础的识字教育与天主思想。入狱后的爱德蒙忙着学习各种语言与物理学、数学。出狱后不是急着财宝变现、购置房产,就是忙着照顾神父,培养复仇的各种马甲,哪有时间阅读这种休闲的杂书,“你给他看什么都能得到赞扬。”
“真的?”
“真的。”
珍妮再次翻过那本架空的小说,突然间便恍然大悟——难怪会得爱德蒙的强烈好评,可能是公爵死后,公爵之子带兵南下,为父报仇的剧情引起爱德蒙的强烈共鸣。
共鸣……
珍妮露出思索的表情。
神父见状,还以为是她自己已看出作品的违和之处,于是把和爱德蒙在葛勒南街讨论过的事又复述了遍。
珍妮:“……”
难怪一些老网文里的抄诗片段经不起敲。仔细想想,她虽读过马丁的著作,看过相关的影视改编,可也不过记得里头的主要剧情,哪能把配角暗线,宗教地理都一一复刻。
她又不是人形电脑。
更没有像谢尔顿般的超强记忆。
原作的马丁尚且还要不断去翻前文的设定,更何况是没有马丁的写作经验,更没有套原著在旁的新人珍妮。
“哎……”捷径不好走啊,“命运馈赠的礼物,往往都标好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