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陆子柔便被慕容珺关在屋内,她出不来,除了侍女丫鬟,慕容珺也不允许任何人见她,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曾来过。
经那一遭,陆子柔本就孱弱的病体更是加重了几分,甚至昏厥过几次。
她早年被毒伤了身子,即便后来解了毒,身体却再也无法痊愈,苟延残喘至今日,多是凭一口气吊着。
她不为别的,只为复仇。
如今就快大仇得报,陆子柔也越发觉得自己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夫人,趁热把药喝了吧。”丫鬟小心翼翼地将她从榻上扶起。
陆子柔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汤药,还未入口,心中便泛起了苦涩。
这药喝了这么久,始终不见起色,最后这些日子,她不想再喝了。
不过都到了这种地步,慕容珺竟还不忘这每日必不可少的汤药。
明知她已是无药可救,又这般惺惺作态给谁看呢?
陆子柔摇头,说:“今日不喝了吧……”
慕容珺下了命令,丫鬟不敢违抗,只好劝陆子柔道:“夫人,二爷吩咐了,不能不喝,您病体要紧。”
陆子柔看了她一眼,冷声说:“那不然你撬开我的嘴灌进去。”
丫鬟一愣,药碗险些没拿稳。
对待下人一向的陆子柔头一次说了重话,丫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急忙放下汤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奴婢不敢。”
以往她这般做,陆子柔总会心软。
可这一次不同了,她平静地说:“你起来……”
丫鬟不敢起身,陆子柔也不强求,继续说道:“我没几日好活,护不了你一辈子,你求我又有何用?”
她现在想明白了,个人自有个人的命数,她不该都揽在自己身上……
快入夜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夜雨凄凉,这晚,几日未归的慕容珺终于回来了。
他除了锁进屋,而后将木盒摆在桌上,瞬间,一股血腥的气息袭来,陆子柔闻到这血腥味便止不住的干呕,觉那木盒里一定有什么骇人之物。
她强忍住胃里的恶心,坐起身问道:“里面装着什么?”
慕容珺抬手将她从榻上拉起,一直到那木盒旁,“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陆子柔已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她也不怕死,可看着那木盒,还是忍不住发怵。
她双手颤抖着去开那木盒,即将触碰到盒顶之时,慕容珺忽而改变了主意。
他握着陆子柔的手收了回去,“还是我来吧,免得脏了你的手。”
木盒打开的一瞬,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平躺在其中,与此同时,这股血腥味也到达了最为浓烈的境地。
直面这颗头颅,陆子柔被惊吓地瘫在地上,虚弱地趴在地上干呕,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他果然疯了……
慕容珺用帕子净手,转而俯身掐住陆子柔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看向木盒。
恍惚间,陆子柔终于看清了那染血的眼珠,这是慕容琰的头颅。
“高兴吗?如你所愿,我杀了他,杀了害死你妹妹的仇人……”说这话时,慕容珺半笑半怒,看上去极为癫狂。
他仔细看了看陆子柔,拇指摩挲着她消瘦的下颌,有些疑惑地说:“你怎么不高兴啊?”
陆子柔笑了笑,打开他的手,冷声说道:“你不死,我怎能高兴的起来?”
有些人活着,却与死了并无什么区别。
这一刻,慕容珺便觉得自己好似死了一般……
尽管他最终回来了,可慕容琰不信他,就连将铺子折成银两这等跑腿的事也不肯让他插手,反而重用慕容老四,恨不能什么事都背着他做。
他们是兄弟,本不该这么见外,可慕容琰这么做除了不信他,慕容珺还看出了另一层意思。
慕容琰与慕容老四合计,此番这么大的动静,沈昭不可能不知道,必然不会让他们这般轻松地离开。
若真到了迫不得已之时,慕容琰欲将慕容珺推出去顶罪。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以为忠心耿耿的慕容老四却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自始至终,慕容老四都是慕容珺的人,他慕容琰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昏暗中,慕容珺将一把冰冷的硬物塞进了她手中,在她耳边说:“不是想我死吗?现在就杀了我!”
陆子柔摸至刀刃,此刀锋利,瞬间就划破了她的指腹。
她整个身子陡然一震,报仇之机就在眼下。
早在十年前,家破人亡之时,陆子柔就做好了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打算。
她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利刃划破了慕容珺的衣袖,却未伤他分毫。
她是下了决心复仇,可他还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