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绣花鞋,阿幼不紧不慢地走到铜盆前,而后轻轻挽起袖口,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就着铜盆里的水开始洗脸。
她的动作利落,全然没了方才在沈昭面前那娇小姐的模样。俊秀的面容在清水浸透下愈发显得白净,几缕枯黄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脸颊边,却并未显得凌乱。
阿幼洗着脸,耳后听着纹莲发出的稀碎动静,察觉到纹莲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她洗好脸,拿过一旁的帕子轻轻擦干脸上的水珠,这才开口反问道:“怎么?怕我死了无人给你解药?”
那声音清冷,如同冰山上的溪流,冰冷刺骨。
被她这么一语道破心中所想,纹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的嘴唇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只是……”
“放心吧,我死不了。”
阿幼的声音稚嫩而平静,可不知为何,纹莲听了竟觉得安心了些许。
言罢,阿幼款步走向那雕花的妆台,她缓缓坐下,透过铜镜看向纹莲,眼神中带着几分淡然,轻声道:“劳烦纹莲姑娘帮我梳妆,我要去给公婆请安。”
等了片刻,纹莲站在原地,丝毫未动,她微微歪着头,眼睛里满是疑惑与探究,细细打量着阿幼。
着实看不透眼前这个看似凶狠的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昨日那般惊险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在大夫前来之前,阿幼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她是真真切切地以为阿幼就要死了。
可谁能想到,仅仅过了一夜,阿幼又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这让纹莲心中满是惊讶。
不过,光是帮阿幼梳发便费了好大的功夫。
阿幼的头发干枯微黄,毫无光泽,像是久旱的枯草,哪里比得上崔喜容那柔顺得如同瀑布般的秀发。
纹莲手中的梳子刚一落下,还未梳到发尾,头发便纠结在一起,打了个死结,她无意间下手重了,免不得揪痛她,这般梳理下来痛都要痛死了。
可纹莲偷偷抬眼看向镜中的阿幼,只见阿幼微微垂首,眼神平静,除了微微皱起的眉心,没有一丝波澜。
纹莲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恶意,她本就对阿幼心怀怨恨,谁叫阿幼强迫自己吃下毒药呢?
于是,她故意有时不经意地加大了手中的力气,本以为阿幼会大发雷霆,可透过铜镜,却见阿幼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忍着。
纹莲一边梳着,一边悄悄观察阿幼。但见她虽然身躯瘦弱,可神情却是那般坚定,犹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但值得她这般冒险入侯府,想必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而且是那种非做不可的大事。
想到这里,纹莲心中那股恶意渐渐消散,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地轻柔了些。只不过阿幼的头发实在是太难梳理,到后来,就连阿幼自己也没了耐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对纹莲说道:“不必如此精细了,纹莲姑娘直接帮我挽起来便好。”
……
帮阿幼梳妆好后,抬眼望去,那窗外的日头已然渐渐升高,已经不早了,再这般耽搁下去,若还不去给沈霖和慕容芷请安,可就要过了适宜的时辰了。
阿幼起身走到门前,伸出纤细修长的玉手,轻轻握住门把,随后用力一拉,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清晨那明亮而温暖的阳光如同万缕金丝,洒在阿幼的身上,仿若是给她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纱裙。
阿幼微微仰头,迎着那灿烂的阳光,轻轻伸了个懒腰,手臂向上伸展,似是要将这清晨的暖意皆揽入怀中……
阿幼携着纹莲沿侯府的小径前行,一路上见到些许侯府的下人,纷纷恭敬地低下头,弯下腰,口中轻声道:“少夫人安好。”
然而,阿幼却也偶尔瞥见有几个下人在她身后,悄悄地交头接耳,眼神不时地朝她这边瞟来,明显是在议论她些什么。
不过,此刻阿幼急着去见沈霖,一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见到沈霖时,他同慕容芷正在用早膳,约莫是没料到阿幼会来,并没有准备。
阿幼莲步轻移至堂下,朝着堂上的二人盈盈叩拜,行了一礼。
她的动作优雅得体,颇具大家闺秀的风范,而后她朱唇轻启,声音轻柔婉转道:“见过爹……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