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身子骨一直不好罢,实在太过瘦弱了,这胳膊、小腿上的疤痕……怕是后天患上了血虚之症。即便这位姑娘并未坠楼,她的生命也到了穷图谋路之时。”
听到云霓的最后一句,烛玉潮刚刚恢复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她忍不住皱紧眉头,以此掩盖自己的痛楚。
云霓并未发觉烛玉潮细微的变化,她接着道:“至于异常之处……她体内并未遗留任何毒素,况且据你阐述,当时所有与她相识之人皆在校场。故而我推测这位姑娘极有可能是自杀。”
烛玉潮沉默了。
谢流梨有充足的自杀理由。
她同时承受身体和心理上的创伤,烛玉潮又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太久。
谢流梨没有支柱了,所以她选择了死亡。
似乎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可还有一点是烛玉潮想不通的。
“即便谢流梨一心求死,可她究竟是如何攀上殿顶?定然有人助她!”烛玉潮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情绪,“这个人,会是谁?”
那个藏匿于黑暗众人中的凶手会是谁?
魏灵萱在场,闻棠已死,那个人会不会是易泽?
不重要。
他们迟早都会去死。
“还查吗?”楼符清问道。
尸身即将腐烂损毁,此事不能一味拖延。再加上魏氏正值风光,以谢流梨作为要挟似乎太过勉强。
“众生必死,死必归土,”烛玉潮喃喃道,“葬了罢。”
流梨,你安息瞑目。剩下的交给我。
楼符清认同道:“此地并不稳妥,我会让云霓带着她离开蕊荷,找个安稳处立碑。剑山亭、千秋寺、雪魂峰,甚至皇城,娘子喜欢哪个?”
“千秋如何?其位置与蕊荷相邻,且有神医坐镇,想必是个雅致安静的好去处。只不过仅凭云霓一人,想是行动不便。”
云霓摇摇头:“无事,多谢王妃关怀。”
烛玉潮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应道:“……嗯。”
只听身旁一声低笑:“好了云霓,我与她还未成婚,莫要着急改口。对吧,娘子?”
烛玉潮:“……”
楼符清自顾自道:“那便依娘子所言,将谢流梨葬于千秋。云霓,待我将娘子送回学宫,你我即刻启程。”
“你也去?”烛玉潮微惊。
“近日蕊荷多事之秋,我不过是去送送云霓,不会离开娘子太久的。”
烛玉潮看向楼符清空荡荡的双手:“孩子呢?”
“我已遣人将他送回宸武,此行用不上他。”
楼符清一揽烛玉潮腰身,很快回到了学宫之中。次日,烛玉潮向京瑾年申请了回家访亲,后者当即批准。
蕊荷城西南处坐落着一座素雅的府邸。那府邸浓荫蔽日,小桥流水,竟作园林状。间或亭台楼阁,其屋檐墙壁皆雕刻飞天壁画,与这清秀景象兼容地极佳。此地正是闻棠曾经整日挂在嘴边、引以为傲的“忘忧园”。
烛玉潮穿过长廊,越过山石,终于瞧见了那青石板上,正在浇花的中年男子。她扬声唤道:“爹爹!”
浓眉方脸、两鬓斑白,正是闻棠的父亲,闻子基。
闻子基听见自家女儿的声音迅速直起身来迎了过去,他语气欣喜:“棠儿呀,你怎么回来啦?”
“爹爹不要见我吗?”烛玉潮撅起嘴,撒娇道。
闻子基急忙解释道:“棠儿,爹爹要见的、要见的。”
闻家人的确很宠爱闻棠。烛玉潮放下心来的同时,眼底又难免多了几分寂落与艳羡。她心虚地垂下长睫,躲避闻子基的目光。
可当闻子基瞥见烛玉潮身后匆匆而至的身影,疑惑地对烛玉潮道:“棠儿,这是你新找的面首?倒是有几分姿色。可往日你都拒绝他们来园中的,怎地这回转了想法?”
看来闻子基并未听见蕊荷学宫的风言风语,也不知她已有了“孩子”。
烛玉潮红着脸低声道:“爹爹,不是面首,我要六殿下娶我。”
“伯父,我名楼符清,是正襄的六皇子,”楼符清敛去锋芒,自报家门,“我与令爱两情相悦,必让棠儿光明正大做我的妻子。”
二人演技炉火纯青,将听了这话的闻子基吓了一跳,他竟踉跄一步,险些跌倒在地!
烛玉潮见状连忙上前搀扶,闻子基扯住烛玉潮的衣袖,将她拉到一旁,声音中多了些怒意:“不可,万万不可!”
烛玉潮朝着自己大腿掐了一把,再抬起头时,眼底已然泛着泪花:“爹爹,我为何嫁不得六皇子?”
只听闻子基“哎呀”一声,既心疼又急切:
“棠儿,你与大殿下早有婚约,怎可又轻易答允六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