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亮起,她发现自己身在宫中的御花园。
正是春和景明,百花争艳,御花园深处的秋千上,一女子衣袂飘飘,缓缓荡着。
魏长沁慢慢往秋千处走去,想看清那女人的长相。她越走近,女人身上的雾气就消散一分,那的脸庞若隐若现,她就要看清了。
好不容易到了秋千旁,刚一眨眼,那女子竟凭空消失了。
魏长沁慌忙抬起头,看见了头顶的横梁榫卯,雕梁画栋,鼻腔里充满中药的苦味。
“兔儿…我的好孩子。”
一双冰冷枯槁的手从身后将她紧紧箍住,魏长沁的脸被她强硬地扳过,这才是自己记忆中的属于那个女人的脸。
瘦得快要脱相,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中满是偏执和莫名的亢奋。
“你长得好快,一下就这么大了。”
魏长沁面对着她站着,却始终不敢看她的脸,任由她的手指描摹自己的五官,又把自己推开。
女人蜷缩着,歇斯底里地喊叫,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侍卫拖走了。魏长沁默默蹲下,盯着地上由女人指尖划出的长长的血痕。
她看得出神,一晃眼竟看见了自己。
长公主头发披散,不但没有梳理,还垂下来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隐藏在发丝下的面孔苍白骇人,眼下一圈深深的乌青,露出的眼神与方才那人如出一辙。
那是疯子才有的眼神。
魏长沁猛地从梦中惊醒,胸口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只有疯狂跳动的心脏能证明她还尚且苟活。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支撑自己坐起,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脑中也只有刺耳的嗡鸣。
在门外孟听寒听见动静,正打开门准备进来请安,却看见她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搀扶,才发现她后背都被冷汗浸透。
魏长沁抬眸看了他一眼,嘴唇无声地张合,似乎是有话想说。
她感觉似乎有东西堵在心口,体内翻江倒海,咳得直不起身子,竟呕出一口血来。
这下畅快了不少,她总算是能呼吸了。
长公主扶着孟听寒的手臂,倚在他身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
迷糊间她看见了已经离世已久的亲哥哥。长公主心说是不是自己忘了扫墓,怎么一个二个死了的都来给我托梦。
她揉了揉眼睛,盯着魏仁澄看了许久,在对方惊诧的神色中又闭上了眼。
房内众人退了出去,魏长沁这才又睁开眼睛,视线不知怎的就落到了自己的手心,上边还有没被擦掉的血渍,已经干了。
她用大拇指扣了扣血痂,脑子逐渐清明起来,想起自己是死而复生,回到了七年前,现在哥哥还没有死。
“大夫说你忧思过度,心中郁结,需要静养。”魏仁澄将她从床上拉起来,仿佛在拎一只小鸡仔,他看着自己这个向来不服管教的妹妹,叹了口气,“你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魏长沁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脸盯着某处发呆,魏仁澄的态度很快软了下来,可话里还是那个意思:“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兔儿,母妃不在了,我们亲兄妹当然是要相互扶持的。”
这话明着在说她发病,在她听来,反倒有责怪自己烧楼查证的意思。
“我今日分明一直在府上。”魏长沁回过头,全然一副无辜模样,看向魏仁澄,“哪里有危险。”
魏仁澄显然料到她不会乖乖承认,拿出一块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玩意儿,用手帕包着递到她眼前。
魏长沁接过东西,已经辨认不清原本是什么形状,但仍能看见上边的花纹彩绘。
是入场后三人戴的面具,她明明扔进了火场中,此时应当烧得灰都不剩了才对。
孟听寒时时刻刻都与自己在一起,面具是自己亲手处理的,他定然没有机会留下这些。
想到此处,魏长沁不由觉得好笑,原来青梅竹马的情分竟是这般靠不住。
“兔儿可认得这个?”
一抬眼,正好对上魏仁澄笑眯眯的脸。
既然林擒风是哥哥的人,那估计自己想藏的东西,哥哥此刻也已经全然知晓了吧。
“哥哥若是不想让我继续查,便告诉我幕后主使是谁。”她思考良久,开出了条件,她并不指望魏仁澄能爽快的答应下来,只希望能得到些线索或者方向。
魏仁澄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好吧,这事情我会去查,兔儿就乖乖在府上养病,如何?”
不仅将他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又拖延了时间,还限制她的行动。魏长沁考虑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他的条件。
到今年重阳宫宴为止,在府上修养,深居简出。
门外,魏仁澄在院子里沉吟许久,望着天空中悬着的一轮孤月。
真不愧是亲兄妹,静下来时,神色都一模一样。
他许久不来公主府,却察觉出有些微妙的不同。
魏仁澄本能地想找出那抹异样出自何处,环视一圈,这才发现沉默着站在房门口的孟听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