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府带出来的,本想在游街路上时递给姑娘垫垫肚子,没成想百姓如此热情,我都没找着机会给姑娘。”
说着,她将糕点捧在徐清跟前,“姑娘现在吃两块垫垫吧,殿下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徐清虽然嘴上说着还成,但确实是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滴水未进,她将团扇从面前移开,依言捻了块糕点往嘴里送。
想起萧云年他们那里的情况,赶紧嚼了两口咽下去,问:“周惊山有消息了吗?”
“没呢。”歌槿怕她噎着,给她倒了杯茶水递过来,“先前萧云年等人用姑娘给的方法找到了杀害周惊山的人,正是那庐州县令,怕一纸御状告上去让他丢了脑袋,这才买凶杀人,想绝了后患。”
“萧云年本想直接杀了那县令替真周惊山报仇,好在李庄主和萧楼主拦了下来,前几日李庄主还来信问姑娘有何打算。”
“县令不能杀,得查,在地方上他与叶刘两家勾搭,提供年轻女子,手上肯定不止这一条人命,若不查直接杀了,届时被查的就是爹爹了。”
徐清思忖了一会儿,却没有头绪,她有些头疼得扶住额,“容我想想,晚些给她回信。”
“姑娘别急。” 歌槿安抚了一句,转而起了另一个话头,将她的注意力引走。
“双瑶姐姐,松枝,窈音他们都给姑娘送礼了,恭贺姑娘大婚。”
徐清面上闪过笑意,刚想让歌槿拿出来瞧瞧,想起双瑶,又拧了拧眉,“双瑶不是在城外?怎的不进京来呢?”
“这年赋门时不时派人追来,双瑶姐姐怕今日大喜的日子他们又来,就一直带人守在城外。”
自打武比后被年赋门的人盯上,徐清回到京城后警惕了好长一段时间,好在后来双瑶带着人潜在各个城门外,挡住了年赋门派来的人。
“辛苦她了。”
徐清叹了口气,刚想继续说点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二人对视一眼,歌槿赶忙接过她手里的糕点,又用帕子给她擦了擦手,然后退到门边。
门被推开时,徐清刚将团扇重新挡在面前。
一行人喜气洋洋的声音顿时在室内响起,这是闹洞房来了。
白日里有阳光洒身上倒是暖洋洋的,如今夜里风大,门乍一被推开,风灌进来,徐清身子一颤,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刚走近两步的沈祁见状以为她被吓着了,转头扫了一圈跟着来的人,让小厮塞了两把喜钱给他们。
那些人本就顺着礼俗来讨个吉利,也不真闹,领了喜钱便笑呵呵地走了。
歌槿跟着他们退出去,从外头关上了门。
室内又一次安静下来。
沈祁站在她面前,瞧着她低垂的眉目,不知怎的忽而有些紧张,“那个,他们走了,你别怕。”
徐清倒是不怕,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他,正好屋里头又只有他们二人,正是谈事的好时候。
她催促道,“却扇。”
沈祁应了声,喉结滚了滚,有些薄茧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慢慢地将团扇移开。
本急着把流程走完的徐清,这一刻忽的也有些紧张,眸子闪了闪,不太敢看沈祁。
“你……”
沈祁方出了个声,徐清就猛地站起来,走到桌前,快速将桌上两个对半的葫芦斟上酒。
随后深吸一口气转身,一脸严肃认真地仿佛在通知什么重大的事情,“喝合卺酒。”
沈祁看着她的动作失笑,心中的情绪被冲淡了些,他抬步走过去,执起另一半斟好酒的葫芦。
顺带还揶揄了一句:“你不说喝的是合卺酒,我还以为你要同我拜把子呢。”
徐清无言,抿着唇抬高了执酒的手。
二人手腕靠着手腕,慢慢贴近,唇瓣贴上葫芦杯沿,饮下了合卺酒。
随后徐清按礼俗,用放在一旁的红绳将两个对半的葫芦缠在一块,寓意永结同心,多子多福。
许是喝了酒,徐清现下也不紧张了,放下重新被拼绑在一块儿的葫芦,语调有些终于结束的愉悦,“礼成了。”
身旁的沈祁目光落在红绳上,低声应: “嗯,礼成了。”
徐清回身,坐在镜台前开始拆卸脑袋上的环钗头凤。
她一边动作,一边透过铜镜看向身后的沈祁,“盛王如今应是已到边境,准备接手齐阳王手中的兵马了,你觉得他此战能胜吗?”
“第一战不是他能不能胜,而是他必须得胜。”沈祁抬手,帮着她取下最重的发冠,“齐阳王得帮着他。”
“嗯。”徐清应了一声,索性放下手,任他动作,“我先前已去信齐予安,让他小心些。盛王此去,一为与西陵的战事,二为架空齐阳王的兵权收到他自个儿手中,届时他民心兵权皆在手中,你如何打算?”
沈祁没答,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一月前舒州太守报了个案子给大理寺,云思起觉得怪异便亲自去了一趟舒州,查到了些事情,牵涉一众官员,他拿不了主意,便报到了父皇那去。”
钗环全部卸了下来,一头青丝全散落在身后,沈祁一边说,一边拿起案上的玉梳。
“前几日父皇已命我大婚后即刻前往舒州,解决此事。”
“舒州?”徐清琢磨了一下,“你方才说此事牵涉一众官员……”
“云思起传回来的信中并未提到徐大人。”沈祁明白她的忧心,安抚了一句,随后顿了顿,还是道:“但先前因各地皆有或大或小的官员与叶刘两家勾连,父皇当时虽只下旨惩处了叶刘两家,未彻查地方官员,但父皇心下定然有这心思。”
“如今舒州撞了上来,是一个引子,难保徐大人不会受到牵连。”
徐清抿了抿唇,沉默片刻,蓦地道,“我同你一起去。”
“你要去?”沈祁讶然,没想到她反应这般大,“你放心,我既同你是盟友,如今又是夫妻,定然不会让徐大人有事,你……”
“不是。”徐清截断他的话,“除了这个,我恰好也有事要去办,可与你一道。”
沈祁暗忖几息,点头应下,“行,明日进宫拜过父皇便启程。”
他原先是想他去了舒州,让徐清在京中打点。不过京中亦有沈瑜宋箫他们,她既要去,也不妨事,不过……
“不过,你去舒州所为何事?”
徐清透过铜镜睨了他一眼,唇瓣还未张开,身后的沈祁便好似看穿了她想说什么,自个儿先接了话。
“与我何干,你要做的事难道要与我一一禀告。”沈祁打量着她的脸色,“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徐清见词被抢了,没好气: “知道还问。”
沈祁见她有些气恼,笑了笑,随即沉声认真唤了她一声,“徐清。”
他从来没真正直呼过她的名讳,从来都是“徐姑娘”“徐四姑娘”这样唤她。
故而她乍一听见还有些反应不及,手上动作微顿,抬眼看向铜镜里的沈祁,“怎么了?”
“如今既已成了夫妻,我们先约法三章。”
徐清闻言来了兴致,转过身看着他,“说说看。”
“我们虽是盟友,如今也是夫妻,以后少说不团结的话。你的事虽不用件件与我说来,但好歹让我知道一些,也好让你我计划不会相冲不是?”
徐清听罢,倒是认同,于是点了点头,这第一条她算是同意了。
“其二,往后你与我说话,多些耐心,别三两句便呛我,吵我。”
这第二条徐清可就不同意了,她面色微变,“殿下这是……”
不等她话出口,沈祁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控诉:“你看,你又要同我吵。”
徐清这下是真气急了,手上用力都拽不下来他的手,便抬脚往他小腿骨上狠踢了一脚。
沈祁吃痛,手上力松了下来,转而捂住自己被踹了一脚的伤处,“嘶”了一声后又补上一句,“也不许打我。”
“……”
徐清见他龇牙咧嘴的是真疼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咬了咬牙,率先去了耳房洗漱,徒留沈祁一人在房间低声呼痛。
再回房时,沈祁早已换好了寝衣坐在床头。
也不知道是去哪沐浴洗漱的。
徐清瞥了他一眼,从床尾上了床,躺在里侧,闭上了眼,开始酝酿睡意。
沈祁瞧着她的动作,等了等,又见她安然地闭上了眼,好似已经睡了过去,有些迷茫。
她竟然没说让他去睡塌上?
他知晓徐清今夜定然是不会与他行同房之事,他也做好了分床睡的准备,只是徐清好似并不在意是不是与他睡在一张床上。
红烛还在烧着,门窗上还贴着大红的囍字,床上的被褥也是喜庆的大红色。
沈祁放下床帏,试探地躺下,将被子扯过来些,见她确实没什么动作,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感受到身侧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徐清微睁了眼,轻手轻脚地又爬起来。
走到窗边,唤来歌槿,轻声交代了几句,才重新关上窗。她回身走到红烛前,一手拢发,弯下腰正准备吹灭烛火,床帏后倏然传来沈祁略哑的嗓音。
“新婚夜红烛不灭。”
像是被吵醒,又像一直没睡。
徐清闻声一顿,直了身子回到床上。方躺下,身侧沈祁便翻了个身,面朝向外侧。
“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