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黎簇道,“又是暗号,姐,你这样不行,每次暗号都不跟人事先对好。”
黑瞎子明显是听懂了,低头笑了几声。
我笑道:“开你的车,壁画那么多。”
黎簇反应了两秒,也笑了起来:“你哪儿来这么多梗。”
“十多年前的老段子了。”我道。
胡杨是沙漠之树,盘根错节,千姿百态,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散下来,斑驳的落在地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无论我见过多少墓里的奇景,还是大自然形成的色彩更让我心动。
车辆停靠在一处宽敞的空地,吴邪一下车就拿着望远镜打量四周,其他人陆续下车,拿出折叠桌椅准备露营的工具。
我在车里迅速化好妆,戴上假发,换了一身废土风的裙装就出来了。
汪茂和罗雀看到我的时候,还是没有掩饰住那一瞬间的惊诧,毕竟干他们这行的,不会在这种地方拍照。
黎簇一开口就是彩虹屁:“姐真漂亮,仙女下凡!”
吴邪调试着相机:“仙女下这儿来可真是委屈咯。”他递给罗雀一个补光灯,“等会儿劳烦你帮仙女打光。”
罗雀老实的接过来。
趁他们准备的功夫,我和黑瞎子在附近踩点,我习惯性地用手机自拍。
黑瞎子抚摸着手边一棵彻底枯死的树桩,布满褶皱的树皮呈现出土灰的颜色:“丫头,有没有发现这地方的特别之处。”
我透过手机屏幕,注意到那棵树的根茎还稳稳地扎在土里而使树干不倒,我回头走到黑瞎子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去抚摸树干上崎岖的褶皱:“你是指这棵树,还是这片森林?”
它们在干燥的沙漠里,本身就很特别了。
“这棵树,还有这片森林。”黑瞎子对我一笑。
胡杨高大粗壮,耐旱固沙,生命力相当顽强,就算死了也不会腐朽,我观察半天,没有发现问题。
我又开始环顾四周,金黄的树叶和碧蓝的天空,形成了奇异的冷暖基调,颜色异常好看。
于是我又摇了摇头:“你这么问我,这里肯定不一般,是不是我们周围有风水阵之类的?”
黑瞎子笑着摸我的头:“也算你对了。”他道,“其实,这片胡杨林,是个坟场。”
“真的?”我用脚踩了踩地面,“这下面有墓吗?”
黑瞎子摆了摆手:“我们已经在墓里面了,这是以前的当地人一种墓葬风俗,他们死后不是睡棺材,而是把人葬在树干里。”他指了指我的周围,“你看到的每一棵树里,几乎都有一具尸体,如今该是都风干了。”
难怪刚才吴邪说什么仙女下这儿来委屈了。
“那它们会变成粽子跑出来吗?”我问。
这时,吴邪和黎簇拿着相机走过来,吴邪道:“听起来秋老师很期待这事儿啊。”
黑瞎子对吴邪道:“徒弟过来,你试试能不能把干尸唤醒,据说小三爷开棺必起尸,让我家丫头长长眼。”
吴邪道:“真要有这本事,我就率领阴兵占领地球了。”
这个季节的沙漠日照很短,一个小时后,太阳就下山了,白天还燥热的空气,逐渐变得阴冷,罗雀话不多,倒是勤勤恳恳地做着灯架。
夜幕很快降临,汪茂也被拉来打光了,意外的还挺配合,我很好奇,在他为汪家奋斗的那些年里,是否也有过自己的私人生活,又或者,他有没有哪怕一次,是为自己而活。
拍摄一直持续到夜风把我的鼻涕都吹出来才结束,我拿着吴邪和黎簇的相机,检查着他们的“作业”。
“这几张景色还可以,但我的脸不好P。”我嘀嘀咕咕的,蛐蛐儿着吴邪的技术。
吴邪道:“这不赖我啊,你又要大长腿,又要瓜子脸,我尽力了。”
罗雀没见过在别人坟场拍照的盗墓行动,凑过脑袋也在看照片。
我的肩膀传来一丝轻微的压迫感,因为没怎么用力,我以为是黑瞎子在搭我肩:“那是你的问题,要练。”
“啧。”吴邪砸了砸舌头。
黎簇在一旁很是得意,他知道我的脸,在什么角度和光线下是最完美的,吴邪的技术虽然专业,但他拍我很受局限。
黑瞎子的声音忽而从我对面响起,我抬头,他正和汪茂收捡三脚架,我一个激灵迅速侧头,就看到肩膀上赫然一只僵化的人手。
刚才我还以为是黑瞎子搭着我,没想到他根本没在我旁边。
黎簇最先反应过来,一把就要打掉那只手,尖锐的指头勾着我的衣服,一时间竟然无法分开。
我扯了两下,人手连着一只同样僵化的尸骨,被我从身后的枯木扯出了半个身子,像是要朝我扑过来。
“小秋别动。”吴邪担心内部有机关,他习惯性地把黎簇护在自己身后。
黎簇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当做需要保护的对象了。
黑瞎子上前,先是确定我没受伤,接着绕着木头走了一圈:“没有机关。”他伸手探进树洞里摸索起来。
我捏住那只僵硬的手指,上面有很多凸起与凹陷的骨骼线条,相当粗粝,我稍微挪动了一下,将勾住我的指节松开了。
“小秋,你是真不怕啊。”吴邪见我一脸淡定的研究干尸指骨,也走上前。
黎簇道:“吴邪,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毛毛虫掉她肩膀上,这会儿已经吓疯了。”
我瞪了他一眼。
黑瞎子从树洞里掏出一截断骨,这根骨头连接着干尸的脊椎,不知道怎么掉了出来,将隐藏在树洞里的干尸推到了外面。
干尸的衣服已经风化成了碎片,但隐约还是看出生前该是蒙古的样式,巴丹吉林沙漠位于内蒙古西部的银额盆地,倒也能对上。
只是黑瞎子却说:“他是来旅行的背包客,误入这片林墓,走不出去才死在这里的。”
众人围了上去,我看不出干尸的来历,但黑瞎子的判断向来准确。
吴邪注意到在那些破碎的布片里,还夹杂着聚酯纤维的面料,像是冲锋衣的里衬:“还真是。”他道,“也不知道是谁把他放进树洞里的,没有暴尸荒野。”
汪茂冷不丁的开口:“他的同伴。”
我看向汪茂,他看着自己身后的一片胡杨林,因为没有光线,那片区域能见度很低。
黑瞎子笑了一下,对我道:“刚才它的手是指着哪个方向?”
我重新将枯手拿起来,举到之前它搭在我肩膀上的高度,枯手如同一个箭头,指向胡杨林的深处。
“你是想告诉我们,你的同伴在那边吗?”我问干尸。
黎簇打了个寒颤:“姐,你这样跟它讲话,很吓人好吧。”
吴邪拍了拍他的肩:“你姐这样不吓人,对面真回答了才可怕。”
汪茂没有搭理我们,而是径直走向森林,吴邪也跟了上去,罗雀回头看了看这边的干尸,又看了看吴邪的方向,决定按兵不动。
黑瞎子对黎簇道:“把这棵树砸了,将尸骨搬出来。”
“为什么?”我问。
黎簇对我解释道:“它不是当地人,死在这里肯定不甘心,我们明天把它带出去,让它能重见天日。”
黑瞎子笑道:“跟小三爷学了不少啊。”
干尸从树洞里抬了出来,因为是完全风干的枯骨,没有什么刺鼻的异味儿,仔细闻,还有一股木头的气息。
吴邪招呼我们过去,说那边有一些发现。
我们拿着手电走进林子,汪茂和黎簇正在挖着什么。
“他们应该是一个旅行团,这下面还有好几副尸骨。”吴邪对我们道,他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树干,下面坐卧着同样风化的干尸,穿着现代的冲锋衣,无论是尸体还是布料,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我想就是那个人把他的同伴掩埋在这里,他自己则在绝望中慢慢死去。”
我们帮忙将地里的尸骨都抬了出来,加上树洞里和树底下的,总有六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登山包。
所有的尸骨都搬回营地之后,我们用防水布将它们裹在一起固定在车顶。他们死在这样的地方,灵魂是无法安息的,得带出胡杨林焚烧。
黑瞎子打开了那个仅存的登山包,里面的东西不多,一部单反,一部手机,一本日记,和六张身份证。
我们从零散的物件里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这六个人是在网上认识的驴友,抵达巴丹吉林沙漠后,领头的改变了原本制定的路线,来到了这片胡杨林,便再也走不出去了。
胡杨林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树林,却是由专门的风水师布局,如果不精通此道,就会像遭遇了鬼打墙一样,将人活活困死。
加上这片森林气氛诡异,树干内又有尸体,他们到最后就算没被饿死,也给吓死了。
黎簇看着身份证说:“我记得网上好像有报道他们失踪的消息,还上过热搜,但这里是无人区,卫星信号都没有,他们的家人找了几年也只能放弃了。”
这六个人都很年轻,最年长的也才35岁。
我叹了一口气,看最后一篇笔记的日期,是我和黑瞎子进入青铜门那段时间,还是很唏嘘。
吃过晚饭,黑瞎子带我到附近的林子转转,教我破解风水阵。
白天的胡杨林有多美,夜晚就有多可怕,四面八方全是张牙舞爪的影子,月光照射下来,远远看去仿佛怪物出笼。
耳边也总是传来各种怪异的声响,我能想象那六个人在这片森林度过的每一个夜晚,能有多崩溃。
“在想什么?”黑瞎子见我一直沉默不言,问道。
我们停在一颗老树前,树干异常粗壮,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一具古人的干尸:“我在想,那个被队友埋进树洞的人,刚才是不是显灵了,才指引我们找到了同伴的尸骨。”
黑瞎子笑了一下:“很有可能啊。”
“你能看见这里的鬼魂吗?”我问。
“看不见。”黑瞎子道,“这地方日照那么充足,就算有,也给晒没了。”
我道:“老齐,等我们以后噶了一定要留个全尸,在云顶天宫弄口棺材睡里面,如果有盗墓贼开我们的棺,就去咬他们。”
黑瞎子扶着墨镜笑得很大声。
第二天刚亮,我们便开车驶出了胡杨林,看似轻松的就找到了出口,却不知困住了多少在旅途中的闯入者。
我们将车停在路边,把尸骨从车顶搬下来,在它们身上倒了汽油点火。
吴邪双手合十,默念着悼词,黎簇学着他的样子,也跟着念叨。
我对着那些尸骨道:“保佑我们之后的行程顺顺利利,回来要是还经过这里,再给你们烧纸。”
没多久,火便烧得很旺,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在无声的回应。
冷不丁的,就听吴邪道:“你哪儿来的纸给他们烧?”
我道:“卫生纸也是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