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这营地里可没有琴。”萧澹戏谑道。

楚嫣莞尔一笑，“王爷平日里从不抚琴，而今为了效仿古人兵法，偏要东施效颦，岂不笑话，嫣儿早就想好了，还请王爷差人在此摆上桌椅、茶盏、小食，你我二人在此饮茶聊天，不比抚琴更为悠闲。”

临安王哈哈一笑，转身向军营走去，爽朗的笑声还回荡在山头。

转眼间，三日过去，算算日子，楚荨大军整戈待发的时候要到了。这日一早，临安王麾下兵士便按照那日楚嫣的安排，在山头布置好了喝茶的阵仗，萧澹也已连夜安排好了营内各处细节，若是计策失败，敌人攻入，能拖一刻是一刻，誓要与敌人血战到底。

清晨的山间起了一层薄雾，坐于雾气之中还有些寒凉，一想到今日便有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日了，楚嫣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不过，能在此山清水秀之地，与对的人最后再饮一次茶，也算老天未薄待了我。

这样想着，楚嫣突然为自己的想法呆住了，“若是生命只剩最后一日”，这种命题以前上学的时候总是打趣玩乐，却从未想过真有要面对的这一天，可她心中竟然半分没有想过顾培风，却甘愿与萧澹消磨掉这最后的时光。

“楚大人，想什么什么出神呢……”萧澹调笑道。

“王爷还开得出玩笑，真是临危不惧好定力。”楚嫣赞赏道。

萧澹低头笑笑，“人事已尽力，剩下的便交给天吧，只是可惜了楚大人，若不是为了向我报信，本可以留在皇都继续当你的大官，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的。”

“心爱之人？”楚嫣将茶盏搁到嘴边，还未饮下茶汤，一挑眉又将手中杯子放了下来，“王爷说哪个心爱之人？”

萧澹也放下手中杯盏，偏着头看向远处氤氲的山谷，心想，或许这便是此生最后一日了，无有不可说之事，还是摊开了说个痛快吧。

“本王离开皇都戍边的前一晚，其实到楚大人的住所找过你，本想同你告个别，却无意中听到你与修文的交谈，这才知他身上住着你前世爱人的魂魄，也知道了你来这一世的秘密。”

萧澹不顾楚嫣已经惊得合不拢的嘴巴，接着说道：“我本觉得，这样也好，本王走的本就是一条崎岖难行的路，没有理由拉你一起下地狱，而你这样聪慧美好的女子，本也应该在朝堂一展抱负，过上梦想与爱人皆在身畔的好日子。”

楚嫣欲开口插言，却被临安王抬手制止，“听我说，嫣儿，在我的主帐后有一颗巨大的榕树，树下有一通道，可通往后山，待你二弟攻进来，你便从那里逃走，营中勇士众多，定能替你周旋，赢得足够的时间。”

“那你呢？”楚嫣戚戚焉。

“本王是一军主将，岂有临阵脱逃之理，况且那通道只容得下一人，本王绝不会任由你为我在此送命。”萧澹的语气不容置喙。

楚嫣又为自己斟满一杯茶，举起茶盏向临安王示意一二，仰头饮下，洒脱一笑道：“说到底，我还要感谢这场战役，若不是王爷深陷险境，嫣儿还不知自己能日夜行路千里，有勇气只身闯敌营下药，被追兵持箭紧追的时候仍面不改色，这种种，皆因我心中信念，那便是一定要见到你，将消息告诉你，与你……同生共死。”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楚嫣抬眼深深望着萧澹，眼中漾满柔情，那是萧澹从不敢奢望的，他痴痴地回望着眼前的人，一度怀疑方才听到的话只是自己的臆想。

许久，萧澹只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方才察觉不知何时竟流了泪，他尴尬地笑笑，抹了一把眼睛，顾左右而言他地试探着问：“可那日你与修文……”

原来王爷之前言语间透着不悦，皆是因为这误会在别扭呢，楚嫣低头笑笑，“我确是为还前世情债而来，修文是我的挚交、知己，我们是能为彼此舍弃生命的密友，但爱是最无法勉强的事情，前一世我未能爱上他，哪怕转世穿越，亦是如此。”楚嫣盯着临安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其实，若不是修文再次出现，我恐怕还没那么早确认自己的心意，直到知道他是顾培风的那一刻，我的心终于豁然开朗，一切死结都解开了。萧澹，我认定你了，与任何人的魂魄都无关。”

楚嫣的一番话，如同山间清泉击打在萧澹心中，那么沁人心脾，却又那么痛彻心扉，终于，她承认了自己的心，却又很快就面对天人永隔的痛苦。

二人还未从这番剖白中回过神来，突然听到山谷下有响动，萧澹面上笑容不减，使余光撇了一眼下面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