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澹阖眼深深叹了一口气，拿起手边貂皮大氅将她裹紧，小心扶起，“先进去吧，莫要着凉了。”

楚嫣顺从地起身，单薄的身子晃了两晃，便晕倒在萧澹怀中。

再次醒来时，楚嫣一时竟恍惚了，熟悉的床幔，熟悉的被褥，熟悉的气味，还有耳边金桔和迎春轻声说话的细碎声音，仿佛这几个月的跌宕只是一场梦。

“夫人，您醒了！”金桔听见动静，赶忙近前来，扑在榻前，握着楚嫣的手，只一径落泪，说不出话来，楚嫣也回握着她，理着她的鬓发，笑中带泪。

迎春见状也红了眼，一边抹着泪，一边端来盥洗的水盆，“夫人，您洗把脸，吃点东西吧，厨房尽是按您喜好做的，都在炉子上温着，王爷交待，您一起身，便赶紧用些，身子还虚着。”

王爷……想到他，楚嫣心中一沉，赶忙探手到小腿上，金桔掀开枕头，取出那把短刃匕首，“夫人，您在找这个吗？”

楚嫣拿过匕首，默不作声，揣在怀里。

“夫人，”金桔担忧地望着她，“奴婢不知您此番回来有什么打算，但是王府戒备森严，王爷谋算之深，不是咱们可想象的，您好不容易回来了，可莫要再糊涂，断了自己的去路啊。”

楚嫣苦笑，去路？找不到顾培风，已经失去了留在这个时空的意义，如今又弄丢了修文，孤身一人，再无牵挂，这一缕无根的魂魄，若是再尽最后一点用处，那便是手刃那魔鬼，替修文报仇，还要什么别的去路？

梳洗停当，金桔取了一件楚嫣平时喜爱的素色淡蓝栀子花衣衫，想要替她穿戴。

“等下王爷过来，选个颜色艳一些的吧。”楚嫣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包袱里还有些衣衫。你都拿去置于一处。”

金桔应着，将楚嫣的包袱打开，边收拾边念叨着：“这套鹅黄的衫子，置办的时候奴婢就说夫人定会喜欢，果然也是这套穿得最旧。”

楚嫣讶异地抬眸看她，“这衣裙不是宋姐姐拿来给我的吗？”

金桔见她如此问，想着可能是说错话了，支支吾吾不敢搭话。在楚嫣的一再追问下，只好说了，“那是您刚离府时，王爷过来吩咐置办的，奴婢只负责置办好了拿给王爷，也不知怎的会到宋娘子那边。”

楚嫣心中大概有数了，当时还纳闷怎么宋姐姐如此会选，衣衫的颜色是自己平日里惯用的，就连尺寸也分毫不差，现在想来，原来都是萧澹安排的，不说她都差点忘了，自己当初去宋府学习骑射，还是沾了萧澹的光，他对宋兰瑛也算有恩，借她之手送几件衣服，不算难事。

只是……楚嫣突然想到，慕容家此时出事，怎得这么巧，正赶上宋姐姐外派江南郡带兵，这会不会是有意为之，亦或是……宋姐姐本就是临安王的刀。

楚嫣不敢再往下想，胡乱抓了一件衣衫便往身上套去，刚收拾好，王爷便来了。

“嫣儿，用过早膳了吗？”

楚嫣一身艳粉色衣裙，胭脂也下了重手，看起来格外明丽动人，只那脸上苍白疏离的神情，是怎么涂抹，也骗不了人的。见萧澹进门，她紧着步子迎上去，俯身叩拜：“罪奴拜谢王爷厚恩。”

萧澹见她如此阵仗，微微蹙眉扶起，目光在她身上游走徘徊，审视了许久道：“本王记得，你从前不喜艳色衣裙，如今怎换了品味。”

“从前是奴不懂事，在主人跟前伺候，应是打扮得亮丽些，爷看着心里也松快。”边说边恭敬地引萧澹在桌旁坐下，亲手为他盛了一碗汤羹，一勺勺吹凉，方才递了过去。

萧澹沉默地看着她做这些，目光中盈满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早膳过后，楚嫣留王爷饮茶，特意屏退了下人，说要亲自烹煮，萧澹取了一罐茶放在桌上，“用这个吧。”

楚嫣打开罐子一看，竟是自己研制的红茶，那晚急着收拾摊位，最后这一批茶留在了肉包铺没有拿走，这是她与修文一同发酵的那批，也是带去参赛的那批，看着这些茶叶，她又想起那晚修文的话，无论在不在身边，都要好好活着，一时间如鲠在喉，这茶，她喝不下去……

“王爷，嫣儿这茶还不成熟，登不了大雅之堂，咱们还是换一种喝吧。”

萧澹按住她欲拿走茶叶的手，“本王喜欢，就喝这个。”

楚嫣只好遵令泡了，转身倒了一杯，按了按怀间的匕首，深吁一口气，端到了王爷面前。

萧澹伸手刚想接过，楚嫣一偏身倚坐在他身上，举起茶杯，柔声道：“奴伺候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