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语罢,也不等临安王反应,兀自起身拔腿就走,把萧澹一人晾在哪里。
萧澹一时语塞,愣在原地。这丫头愈发胆大包天,竟梗着脖子同自己论起黑白来。难道……真的是本王错怪她了?
回到书房,进宝已将热茶奉好,见家主情绪不佳,小心禀道:“主子,侯府安置的驭马师已安全撤出来了,今日亏得是楚侧夫人兜底,否则即便咱们放马将场子搅了,也少不了一场混乱。”
萧澹手指摩挲着茶杯,迟迟未送向唇边,转而蹙眉问道:“后面的小动作,查得如何?”
“咱们在侯府的探子回禀,是曹二小姐得知楚夫人母家做舞姬的事,以为爷还蒙在鼓里,便怂恿孟夫人,以献舞迫楚夫人露怯,想借机将此时之事大白于天下。”
“楚嫣那边呢?”
“方才线人也回了,如夫人所说,幽兰苑为了保全自身,将计就计练了舞,又怕给爷添乱,虽给孟夫人换了诗签,但顾着王府的脸面,并未为难她,只为警示一二。”
“也是难为她了。”茶杯在萧澹手中转了又转,到底又搁下了去。
王府中的日子平淡而漫长,自宴会献舞后,王爷再也没来找过麻烦,楚嫣乐得清净,每日就在幽兰苑中理理花草,写写大字,做做和缓的运动。每天晨起打上一套太极拳,平和心绪,调节呼吸,自从练上之后,身上确实舒坦了许多。
不知不觉中,春日已过,天气愈发炎热了起来,随着第一声蝉鸣,王府院中的池莲窜出了粉白花苞,府中丫环小厮们的衣衫也都换成了轻薄质地。
这一日,天光正好,楚嫣刚打完一套太极拳,身上发了薄汗,坐于院内凉亭处饮茶解渴,迎春切了西瓜端上来,薄薄的瓜皮里嵌着粉红的沙瓤,光是看着就惹人口水。
“夫人,您且尝尝,厨房的孙嬷嬷说,这是爷在西北边儿的幕僚回乡捎来的,路远,拢共也就这么几枚,爷自己都没留,给夫人们尝个稀罕,可甜着呢!”
楚嫣抄起一块,并不急着往嘴里送,“如此稀罕水果,爷为何不吃?”
“孙嬷嬷说,爷最近苦夏,胃口不佳,厨房每日准备的饭食,都进不了几口,原模原样端了回来,御医来看过,也并无什么好办法,只得吃些好消化的,熬过这暑日便好了。”
“既如此,怎不正好食些凉瓜,去去暑气呢?”楚嫣诧异地问。
“夫人有所不知,”秋杏端了凉茶出来,“奴婢听府里伺候的老嬷嬷说,王爷这是心病。嬷嬷说,有一年也是盛夏,王爷去宫中给先皇请安,曾见兄长,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在喝一种酸酸甜甜飘着桂花的糖水,便要讨来喝,结果被父君严厉斥责,警告他不准觊觎兄长的东西,回府后,王爷便大病了一场,病中一直嚷着要酸酸甜甜的桂花糖水喝,可是大夏天的,哪里来的桂花啊。病好了之后,王爷就落下了苦夏的毛病,一到夏日暑热,便没了胃口。”
没想到,大杀四方,人人敬畏的临安王,竟也有这样心酸的幼年时光,楚嫣沉吟片刻,起身移步屋内,取纸笔出来写下了一页食方,递给秋杏,嘱咐她按照此方到街市上采买,又吩咐得空到厨房讨要些冰糖回来。
秋杏接过食方,只见那正中三个大字写着“酸梅汤”,下面娟秀小字一行行细细写着每样所需食材的名称和用量。
金桔猜到楚嫣的用意,扁着嘴迟迟不动:“夫人,王爷待您一向刻薄,上次宴会明明是孟夫人设计陷害,他不去质问孟夫人,反倒来寻咱们的不是,还不是看楚家没有孟家势大,您性子又柔顺,觉得咱们好拿捏,可着劲儿的欺负呢,您何苦费那个心思讨好他。”
楚嫣看着金桔一脸的不乐意,摇头笑笑:“上次宴会之后,王爷不过问了几句情况,若是有心为难,问过后他怎么不追究,反而点心水果的,三天两头往咱们院子里送?”
见金桔还是似懂非懂的,楚嫣不再逗她,“王爷既已知道咱们的筹谋,怎会不明白是孟氏挑衅在先,他不过问那边,自有他的道理。再说了,他如何对待孟氏,与我们有什么相干,我们依着自己的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说着,嗔怪地抬手轻轻点了点金桔的额头。
方子中的食材多是常见的普通东西,没多久,秋杏便挽着小筐回了院子。
乌梅、山楂、陈皮,一样一样从筐中取出,呈给楚嫣看了,只那一味桂花,却是买不到的。
“夫人,奴婢在街市上售卖花束、食杂、草药的店铺都一一问过了,桂花不是时节,都未有存货,平日也无人寻这桂花,所以药材铺里晒干的也是没有。”
没有桂花,这酸梅汤可是少了一味灵魂调味,差了不少意思,楚嫣纠结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去街市找找这桂花。
她又扮成男儿模样,与秋杏一同出了府,除了先前问过的几家食杂铺和药材铺子,二人又去了皇都有名的几家食府和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