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这位楚娘子聪慧可人,话少心明,便是为萧澹量身打造的,即便他心下有所怀疑,怕是也很难招架得住此等佳人,只是……可惜了……
思虑至此,萧澈戏谑一笑,朕在想什么,女人而已,如今朕坐在这把滚烫的龙椅上,难不成还奢望百姓人家那一粥一饭,男耕女织的日子吗。
楚嫣坐在返家的马车上,微微阖眼,右手深按着心口,直到马车远离皇宫,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此言果然不虚。
正午的烈日高悬在天空中,此时已近暮春,暑热渐进,萧澹早膳过后便杵在后院练武,练完沙袋又练剑,练完了剑又射靶子,汗水沿着额角淌至耳边,又顺着脖颈钻进衣领,直到浑身衣衫被洇湿得深了一个色号,他抬掌一挥,将面上的汗珠一把拨开,恨恨地甩在地上,仿佛那汗珠子也得罪了他似的,石砖地面上瞬间好似下过雨一般。
萧澹闷声不语,阔步走向身旁石凳坐下,拿起手边一盅温茶,一饮而尽。楚氏那丫头,以为本王不知她与萧澈亲近。入宫赠茶?呵呵,拙劣的伎俩,实在不像皇兄平日的谋略,不知是佳人在侧迷了眼,还是根本没想遮掩。
皇帝放肆也便罢了,那丫头竟也有恃无恐,头一次休沐早膳,就敢当众顶撞,话里藏刀。本想着皇兄受累安插了眼线,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相无事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蹬鼻子上脸,真以为自己是这王府的主母了,若不整治,日后还不得反了天去。
萧澹越想越气,茶杯重重地放在石桌上,发出哐啷一声脆响,险些碎裂。
王爷今儿个心中不爽利,身旁伺候的丫环小厮都心领神会,哪个也不敢上来招惹,眼见到了晌午时分。贴身小厮进宝见时间实在晚了,只得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主子,该进午膳了,厨房备了些清淡去火的小菜,您现在用还是等会儿?”
早膳的事还在心中未结,这么快就晌午了,萧澹沉吟片刻,淡淡地说:“既然如此,午膳给各院夫人也送些吧。”
“得嘞!”进宝转身安排,没多时便回来了,“主子,各院都安排好了,楚夫人那儿……说是午膳不用了。”
“不用了?”萧澹微微皱眉,楚嫣毕竟是侧妃,今日将她在众人面前如此羞辱,怕是下不来台,况且如今情势不明,皇兄的线人在暗,自己在明,若是要哄得她露出狐狸尾巴,这戏还得接着演下去。于是对进宝交代道:“吩咐厨房,单做些白粥,几个清淡爽口的小菜。”
“是,王爷,还是送去侧夫人屋里吗?”
“不,装在食盒里,拿来给我。”
萧澹向楚嫣的院子走去,进宝拎着食盒跟随在侧。“等会儿到了侧夫人那里,你在院门口守着,若是听到她在里面与我哭闹,你便说陆副官有要事,需要本王赶紧过去,听到没有?”萧澹向进宝交代。
“哎,奴才知道了。”进宝应下。
楚嫣在花岗石的砖面上跪了一早上,膝盖早已经红肿不堪,由秋杏扶着,在院中艰难挪步。膝下的痛感阵阵袭来,楚嫣蹙眉不悦,古代的女人真是不容易,动辄打骂责罚,待我做了相国,定要废了这些狗屁规矩!
不过今日早膳,我明明只是来迟片刻,面对临安王的诘问,已是退让到那种地步,他怎还至于动怒至此?看来,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真的,像这种高高在上的贵人,看惯了低眉顺目、唯唯诺诺的女子,所以并不觉得稀罕,即便我再顺从退让,哪怕趴在他脚下呼天抢地,恐怕也难以令他触动。
既然如此,莫不如干脆放飞自我,随了真性情。
“咱们玩个游戏吧。”楚嫣突然眉角斜飞,笑盈盈地对身边两个丫环说。
秋杏和金桔见状,面面相觑,夫人伤的是膝盖,怎么还影响到智商了?
这时,萧澹与进宝已经一前一后来到了幽兰院门口,看着虚掩的院门,萧澹按捺着心中厌烦之意,向内走去。
怎知一只脚刚迈进院子的门槛,非但没听到预想中的哭闹,倒是听到里面笑声、玩乐声混成一片。
萧澹莫名其妙地走到近前,看到了此生难忘的画面:楚嫣一改此前低眉顺眼的模样,此时正岔着腿跨坐在石凳上,一只脚还支在凳子边缘,裤脚撩到了大腿的位置,露出红肿的膝盖,没有半点闺秀的样子,她一只手拄在桌前,另一只手摆弄着一副奇怪的纸牌,对面和旁边各坐着一个丫环,每人手中都持着一副纸牌,正皱着眉头研究,突然只听楚嫣大喊一声:“三带一!”
进宝吓了一跳,手中的食盒掉到地上,发出“咣”的巨响。
“王爷!”这一声把两个丫环惊得从石凳上弹射了起来,牌都没来得及扔下,便都手忙脚乱地跪伏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