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沉吟了一下，她完全没想过这句话有一天会从陆远宁的嘴巴里说出来。

长久的沉默，似乎是在确认她自己是否是在做梦。

最后，她不太确定地开口重复问道：“陆远宁，你疯了吧。”

“我没疯，我现在很清醒。”

“你说你要什么？”

“我说，我要解约。”

陆远宁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她的声线平稳，态度坚决，似乎都在告诉王姐，这个决定并不是自己头脑一热所作出的。

“……解约，对你有什么好处？陆远宁，是不是有其他的经纪公司联系你了？他们想挖墙角？”

“并没有，目前还没有其他公司挖我，我只是单纯不想在‘星光娱乐’了，在这里，我感觉我只是一个棋子，一个随时可能被你们抛弃的棋子，现在我还有点热度的时候，你们已经想着把我当成林星漫的垫脚石了，一旦我完全没有价值，我想我会随时被你们丢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等死。”

陆远宁的语气十分冰冷，完全看不出十几分钟之前，她还在镜头前潸然泪下地陈述着自己过去的经历，那份伤心和悲哀，似乎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她的情绪转换得很快，从伤心到冷漠，并不需要太多的铺垫。

“小陆，你现在可谓是我们公司炙手可热的艺人了，公司高层也把你列为重点发展对象，你现在退出我们公司，不是很可惜吗？‘星光娱乐’虽然不是一线的经纪公司，但是在业内也是有一定地位的，而且你现在骤然没有了经纪人和经纪公司，你要怎么去安排接下里的通告行程？听姐姐一句劝，不要犯傻。”

“犯傻？呵，我最大的傻就是当初和你们签订了合同，不过还好，我刚才仔细回忆了一下，我们的合同只是说了如果我单方面解约的话，需要赔付违约金，并不是解不掉，而且幸亏当时签我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你们草草定下的违约金我现在也能支付得起，与其在一个自己已经不信任的地方委曲求全，我觉得我还是另谋高就来得爽快。”

“另谋高就？小陆，你果然已经找好了下家了。”王姐冷笑着，“我就说，雀儿捡着高枝飞，看着你在综艺节目上火了点，尝到了点甜头，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这就觉得自己已经跻身一线大明星了？我告诉你，你还嫩着呢，这就打算踹了我们飞黄腾达，你还差点儿！”

“‘差点儿’也是我自己的事情，王姐，劳烦你辛苦带了我几年，这份恩情，我也记得，只不过，我这个恩怨分明，你背刺我的事情，我也记得，至于其中是恩多一点，还是仇多一点，我也不想计较，毕竟大家都还是在同一个圈子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希望咱们就客客气气地解约，违约金我会赔，其他的，希望你们不要为难我。”

陆远宁微微眯起双眸，刻意地将这句话的尾音拖得很长，仿佛那声音能够落在地上、听见响声。

此刻的她坐在椅子上，后背轻轻地倚着椅背，默默地弯曲起双腿，整个人蜷缩起来，像是一只想要保护自己的小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话那头和这头皆是一片死寂，唯有那若有若无的电流声在空气中悄然弥漫，漫长而又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两人，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谁也不敢轻易去打破这份诡异的宁静。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在某个下雨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抱着双腿，蹲坐在路边啃面包，一边啃面包，一边看着微信群里各个剧组发的通告，王姐开着车路过，看到了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人生迎来了转折点。

“……王姐。”

“小陆，你说的，我大概了解了，背刺你的事情，也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这是出于利益最大化的考虑，你毕竟污点不少，与其花大把的时间和金钱捧你，不如碰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新人小花，这是公司高层的考虑，他们说只要我同意这样做，就可以在我手下的小花里选择新捧的对象，并且……接下来的资源也会重点倾斜我这边。”

“嗯，理解的，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样做，牺牲一个坏掉的鸡蛋，能保全其他好的鸡蛋，甚至提升其他鸡蛋的价值，聪明人都知道如何权衡。”

“不要怨姐，小陆，这么多年了，姐也是有真心想帮你找几个好角色的，但是你也知道，这个圈子里，狼多肉少，好的角色，好的导演，好的剧本真的有限。”

“我知道的，陆姐，我都知道。”

陆远宁轻声说，语气也软了几分。

她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一旦对方来缓和的，她就招架不住了。

“这样吧，小陆，看在我们姐妹一场，姐呢，也尊重你的决定，姐去跟高层沟通看看，但是也不一定能行，这件事情不是姐一个人能决定的，毕竟公司的利益涉及到很多人，不是我口头能定下来的。”

“好的。”

“你有其他的诉求吗？比如……如果给你改善资源待遇，你能留下吗？又或者，公司给你想办法澄清、公关这些事情，你能考虑留下吗？”

“……这个，我得考虑一下，但是我不敢保证，因为这一刻，我是想离开的，如果公司想让我继续留下，我可能得看看公司给的条件我是否可以接受。”

“好的，我去帮你沟通一下，在这期间，你也要答应姐不要乱来，你现在是比较敏感的公众人物，虽然热度很高，但是登高必跌重，这个时候如果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是很容易被有心人放大的，为了自己，你稍微安分一段时间吧。”

“好，放心吧王姐，我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的，发出这个视频，也就是想解决一下公众的困扰和疑虑，至于其他的，就交给警方调查了。”

“好。”

……

挂断了和王姐的电话，陆远宁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