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为何要这样走路?”李至站在一楼正中央,一脸不解地指着正在下楼梯的飞鸽和灰雀二人。
说实话,这也怪不得李至不严肃。
毕竟两个习武之人一脸郑重地挺着后背抱着孩子如履薄冰地横着下楼梯的模样确实是有些好笑……
纪娍和隋言意强忍着笑意,从他们的怀里将孩子接了过来,又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铺好褥子的柜台上。
许是受到了影响,其中一个孩子闭着眼睛不安地哼唧了两句又翻了个身。
纪娍和隋言意二人被这动静给吓得心惊肉跳的,屏气凝神地面面相觑了好久,直到确定了两个孩子还在安睡中,他们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安置好那两个孩子之后,纪娍拉着剩下的十位姑娘席地而坐,夸了她们足足一刻钟,要不是实在词穷只能作罢,怕是她能夸上一个时辰。
事情还没完,木楼里的一切都还没有被揭露出来,祭品生意也好,幼女之悲也罢,接下来都是要借她们之口宣于众人的。
不想让她们背负着太多压力,纪娍便故作轻松地打趣道:“离你们凯旋只剩最后一战了,你们……可还有信心有勇气?”
“有勇气但是没力气啊……”在其她几位姑娘沉默着点头回应时,那个叫福丫的小姑娘突然开了口:“姐姐,有东西吃么?”
纪娍还没说话,一旁的杨夺锦却了起来:“这孩子行!是个有胆量的!”
“我不止有胆量,我还有肚量呢!”福丫笑嘻嘻地冲着杨夺锦伸出了手:“叔叔,我已经闻着味儿了,是糖油饼对不对?”
杨夺锦身后的那一袋糖油饼是他两日前就备下的,一直藏在他之前住的那间房间里,他方才缠完那些白布条后特地去取了回来。
糖油饼早就已经凉透了,但得益于客栈房间里生了碳炉,这饼子才没被冻得硬邦邦的,虽说比不上刚出油锅的,但拿来填填肚子是没一点儿问题的。
在场的这十几个人都是近两天水米不沾了,一袋子糖油饼很快就被分了个精光……
卯时一刻,平安客栈的守夜伙计正在梦里吃着糖油饼呢,却没来由地突然惊醒。
直到想起来昨天是湖边祭时,他才安下心来。
为了让那些住在客栈里的祭司祭长能睡个好觉,每年湖边祭这两三日他们平安客栈夜间都是熄灯闭门的。
若非是因为这个,他在守夜时睡到现在,怕是这个月的工钱都没得拿了。
那伙计打着哈欠燃起了一盏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困,喝了一杯热茶之后再一睁眼就这个时辰了。
烛灯才刚点燃,就听见了叩门声,他估摸着这个时候来的应该是后厨里头的师傅,就披着外衫走向大堂前去开门。
一只脚刚踏进大堂,他就发觉气氛不大对,总觉得平日里宽阔的大堂今天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塞满了。
他举起手中的蜡烛,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白布条,那白布条自房梁落下,垂在柜台,而那柜台上还有两团红红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怎么还不来开门?冻死个人了。”
“来了,来了。”那伙计本想凑近去仔细地看一看,怕外面的抱怨声吵醒店里的客人,只得先转身去开门。
谁料,他这一转身才发现自己身后竟不知何时出现了这么多穿着红衣服的姑娘,也是这一转身才发现客栈里竟挂满了写着字的白布条……
“……”那伙计似乎是惊吓过度,张着嘴愣在原地,手里的蜡烛也不知是何时滑落在地的,屋中仅存的一丝亮光也随之消失了。
外面的人觉察到大堂的灯光熄灭之后又伸出手重重地敲了敲门,等不到回应便使劲推了一下,哪里想到这一推才发现那门闩根本就没上。
“你怎么不栓门呢?这要是被孙掌柜给知道了……”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往里头走,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满屋子的白布条以及好些个红色的背影……
“有……有鬼……”这声疾呼过后,客栈里终于有了动静,二楼那几位祭司的房间一间接着一间都亮起了灯。
陈巫公这位祭司作为内应,自然是第一个推门出来的,他一脸惊恐地看着那些白布条上面的字,然后突然发了疯般对着空气四处求饶。
旁边那些祭司都不明所以,直到有一位认出了这些白布条上的名字都是曾经作为祭品被献祭掉的姑娘。
接着,就又一位巫师发现了大大堂里穿着红色祭衣的那些姑娘……
为首的主祭司姓郭,这几十年来,湖边祭的主祭司都是出自他们郭家,一直都安然无恙,怎么偏偏今年出了差错?
他壮着胆子甩了一下衣袖,大声斥道:“无名小鬼,为何要闯到这人间路上?”
“还不快些离开。”
“若是再胡闹下去,我定要让你们魂飞魄散。”
“无名小鬼?”赵香儿指着自己摇了摇头:“我们是人。”
“既是人又为何要离开?离开又能到哪里去呢?”
“自是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能作为祭品被献给湖神可是无上荣光……”
“什么狗屁荣光?”赵香儿按照纪娍教她的那般痛痛快快地骂了一句:“若真是无上荣光,那这祭品岂不是整个太康府的人都要争着抢着做?”
“如今那祭品都做成生意了,二十两银子就能找百旺镇上的花阁掌柜买一件我们这样的祭品……”
动静越闹越凶,附近听见这动静的不少,有些胆子大的譬如纪娍等已经进到平安客栈里围观了,她捏着嗓子大呼小叫:“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被湖神听见了可是大忌讳。”
“湖神早就已经知道了,我们为什么能活着回来,就是因为湖神动怒了,他亲自选中的祭品被人私自换掉,这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年了。”
“他将我们赶了出来,还让我们告诉你们,以后这祭祀不必再举行了。”
“看在你们诚心供奉这么多年的份上,他不会迁怒于你们。”
“可若是你们违逆神意,那他就会一场大水淹掉整个太康府。”
四下一片寂静,纪娍一个劲儿地在心里感叹这赵香儿果真是个有胆有心的姑娘,这么多话都能记住就算了,偏还说得掷地有声。
一时之下,竟忘了自己还有戏份,幸而李至机灵,接着赵香儿的话就义愤填膺地开口:“这么说来,那传言竟是真的?早就听人说了好些个失踪的姑娘是在百旺镇上被当成祭品给卖了的。”
“可我们这种人哪敢相信这个啊?”
“想不到这些个祭司竟然瞒着我们做了这么多违逆湖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