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始终无法背弃的只有一点:自我厌弃。
——唐泽伊织《吾之半生》
…
阳光和暖,微风从窗口吹进来,撩动着额前的碎发,高档红酒的香味弥漫开来,撩拨着味蕾,然后是奶油的甜腻香气。
中原中也在温暖的大床上醒来,一时间恍如隔世。
屋子里的陈设都是熟悉的,但确实也带着一些微妙的出入。
“您醒了?”男孩微笑着,表情很温柔,“我复刻了您其中一套房子的陈设,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他开口说话之前中原中也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但即便是说出了这种话语的现在他对这孩子也无论如何都提不起警惕。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让人为您准备了些日用品。”
确实是一些,生活一贯豪奢的中原中也都被他的准备震惊到了,但男孩很难为情。
“我不是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时间确实是太赶了,望您谅解。”
似乎没什么需要被谅解的必要,但男孩态度过于诚恳,以至于中也有些自我怀疑。
中原中也一时间有些无言,只好压了压帽子。
得益于唐泽伊织的多话,中原中也打理好自己坐在餐桌前时,已经得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信息。
“这里是第三界,”自称为唐泽伊织的男孩这样对他介绍,“就是真实与虚幻的交接地带。”
“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假,但全都真实存在。”
“这个解释不太好理解,您知道荧幕吧?这样说吧,这里就是荧幕本身。”
“我们原本生活在荧幕里的世界,但现在,我们同时又是观众。”
中原中也很快意识到了关键:“是已经开播的荧幕还是?”
“是我很努力的调成暂停的荧幕哦。”说话时男孩坐在他的床头柜上,摇晃着两条细瘦的腿,压根儿看不出努力在哪。
但中原中也不会因此就判断他说了谎话,甚至,他很笃定,唐泽伊织对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的异能力人偶剧场和您的异能力污浊了的忧伤之中一样,一旦完全开启就没办法自主停止,虽然我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没办法完全关掉它。”
“为什么一定要关掉它呢?”中原中也明知故问。
但唐泽伊织的答案却不是会给世界造成危害之类的话。
“因为我不想再看一遍了。”唐泽伊织一下子就崩溃了,他颤抖着,眼泪溢出眼眶,“那种未来!哪怕一眼我也不想再去看!”
唐泽伊织几乎疯魔,他忏悔一般跪在他的神明的脚边,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打在他的手背上。
他没有说谎。
狂信徒不会对自己的神明说谎。
他是真的不愿意再看一眼那个所谓的【未来】,哪怕只是前调的前调。
无论掺了多少糖,当年第8卷依旧是将他刀惨了,此后他背弃了文豪野犬,并决心再也不涉足这边的世界。
只是对神明大人的信仰终究让他无法彻底离开,他便在同人的世界里寻找救赎。
只是终究寻不到。
因为那是一个悖论。
唐泽伊织没办法改变未来,if线、同人里的改变他也无法认可,无法等价,所以他如此绝望。
这绝望不是凭空捏造的,它是难除的蔓草,是附骨的毒疮。
“你是说,你的异能力能看到未来?”
绝望中唐泽伊织听见他的神明这样问他。
他深深的叩下头去:“是。”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能预知未来的异能力确实需要慎重起见,他本该尽可能获取信息,但他还是心软了。
他蹲下去,将这个过分年幼的男孩抱起来,为他擦干净脸和双手。
“未来很不好吗?”
男孩下意识战栗,以实际行动认同了这一点。
“我很抱歉。”中原中也抱着他在餐桌前坐下来,“那一定是很糟糕的未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让你这样害怕我很抱歉。”
“不是您的错!”唐泽伊织本能反驳,但紧跟着就又垂下了头。
他实在是太过失仪了,而且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但他依旧不愿意离开中也的怀抱,于是只好一遍遍念叨着那句话,像个固执己见的小孩子。
“……不是您的错。”
“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犯错的‘人’就是您。”
对此中原中也想问点什么,但一个奇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打算。
【当前人数:1/12】
【当前人数:1(2)/1】
此时两人坐在餐桌上,面前是琳琅满目的美食,大屏幕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屏幕里,一行人坐在夕阳覆盖的河岸,除开缠着绷带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外表一致的中原中也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那是中也老师,”唐泽伊织痴痴的看着画面里的中原中也,眼里还残着泪光,“别担心,中也老师不会借用您的身份的。”
“中也老师?”中原中也问。
“是的,中原中也老师,他是一位诗人,”唐泽伊织的眼里闪烁着传道者的光,“你知道‘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吗?”
【当前人数:12/12】
……
[中原中也是一个诗人。
如果喝得醉醺醺的还拿着酒瓶子跑到人家家里来,一边对着被子里面的主人骂骂咧咧,一边继续灌自己酒这样子也能算作是诗人的话,他无疑是一个相当杰出的诗人。
“你干嘛突然这么刻薄?”穿着研究院服饰的女人拿着试剂瓶摇摇晃晃,“难道你不喜欢中原先生的诗吗?还是说,昨天喊着‘中也先生赛——(啊啊啊的背景音压过了女人的话)高’的人不是你?”
“啊啊啊——不是啦,我只是突然发现……”
“发现人家酒品不好就幻灭了?拜托,他是人,又不是个神,”女人放下试剂瓶,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药片朝他晃了一晃,“而且,你又不是当事人,你怎么会知道他不是乐在其中呢?”
“欸?”男人一脸懵。
女人努了努嘴:“药,谁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