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好奇,傅亭斯神神秘秘的,搞什么?他和程子衡能有什么天好聊的?
夏冬意看了看时间,快上班了,朝玻璃窗里望了望,坐在角落的两人被一棵高大的绿植遮挡着,什么也看不到。
“你先走吧。”她这么跟郁吱吱说着。
郁吱吱见她一动不动的,问:“那你呢?”
“我晚点再到,你帮我请个假。”夏冬意心不在焉地说道。
“那我先走了,”郁吱吱不放心地看两眼她,“你快点啊,请假最多两个小时。”
“嗯嗯。”夏冬意有口无心地挥挥她,“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郁吱吱走后,夏冬意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悟空传》,后背垫在抱枕上,无聊地翻了翻。
夏冬意托着脑袋。一看书她就头晕,连打几个哈欠,把书合上。目光毫无焦距地投向人来车往的大街上。
思绪飘远了出去。
那时候程子衡有多火呢?
夏冬意记得,她作为新生进校园的第一天就听说了二年D班的程子衡,顶着一张帅脸,不仅学习好,能力出众,还是校合奏团的领唱。
毫不夸张的说,当年班上,十个女生中至少有九个暗恋他。
夏冬意被同班女生拉到二年D班,在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拥堵人群缝隙中,一眼就注意到站在教室后排,正和同学聊天的那个高个子清瘦男生。应该就是她们说的程子衡吧。
“长得也还行。”这是夏冬意回答同学的原话。
她见程子衡的第一眼,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也许是出于好奇,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夏冬意从来没有体会过。
又也许是既然已经和傅亭斯夸下海口,碍于面子,不想轻言放弃。
于是,夏冬意竟认认真真地喜欢起程子衡来。
渐渐地,她还真对程子衡有了暗恋的感觉。
以至于到后来,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对程子衡的喜欢到底是出于什么情感的由来。
假使这只是她单方面的一头脑热,夏冬意是绝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程子衡时不时释放的暧昧信号,为她编制这场盛大的白日梦,提供了养分。
夏冬意仍记得那个夏天,听闻他不再参加高考,而是直接出国的消息。她甚至也起了想要出国的心念。
然而,这一切在亲眼目睹程子衡在昏暗的楼道口,和她高三的学姐拥吻的画面之后,全都支离破碎。
那天晚上,夏冬意冷着脸,毫不迟疑地将程子衡从Q,Q列表上彻底删除。
再后来,程子衡出国了,她的生活再度恢复平静。
对感情,她变得愈发的麻木,像在心的外衣上结满了茧子,不再触碰。也不再对任何人轻易的心动。
时过境迁,十年以后再回头去看。即便是如今见到程子衡,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触,甚至连他的模样,也沉入时间滔滔之中,早已变得模糊。
想来那时候还是太年轻,暗恋也本就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与程子衡何干呢?
也许,曾经他给过她什么信号,但那都不是承诺,当不了真。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在删掉他的联系方式的那一瞬,起过的那一点情绪,到后来也了无痕迹了。
夏冬意温温的性格,三分钟的热度,让她长时间记得一个人的不好,记住那种悲伤的心情,是很难的。
如果真的有什么遗憾,也不过是遗憾那段青春岁月里有些傻气的自己。
但那已经发生过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试想想,如果没有程子衡,她可能连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吧。
所以还是要感谢程子衡,让她的青春有了和别人一样的色彩。
春日和煦的洒落在身上,夏冬意抬高手臂,伸着懒腰,手臂慢慢往下落的时候,那姿势像是在拥抱明媚的阳光。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窗户里。
傅亭斯怎么还不出来?
再不出来,她可就要走了。
—
程子衡看了眼被随意扔在桌上的墨镜,他的身影倒映在锃亮的镜片上,光影和品质都是上乘,一如傅少爷的派头。
程子衡不动声色地微扬了扬眉头,合上手边的书卷,起身之前问道:“喝什么?”
傅亭斯全无拘束地靠坐在夏冬意的椅子上,双腿交叠着,语气散漫:“我不是来喝茶的。”
程子衡沉默了一下:“我这没有茶,只有咖啡。”
傅亭斯掀起眼皮,目光指了指座位。
程子衡迟疑了下。
傅亭斯徐徐抬起眸光,进来以后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他。
程子衡还是和以前那样,看起来没有任何的脾气。面庞柔和,没有锋利的线条,自带书卷气,温柔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程子衡就像一块没有棱角的玉石,外表看着温润,内里却是冷的。
傅亭斯则相反。他五官精致,浓颜锐利,做派高调,自带锋芒。看起来是凝着水珠的冰水,很不好接近。接触过了会知道,骨子里是瓶冒着汽的可乐。
磁场和频道皆不同的两人,注定走不到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夏冬意喜欢,傅亭斯连看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无。
读书的时候,傅亭斯就搞不明白,也试图研究过程子衡的行为学——夏冬意到底喜欢他什么?
答案是无解。
傅亭斯就是傅亭斯,他可以是温柔的傅亭斯,也可以是善解人意的傅亭斯,甚至可以是带着暖男属性的傅亭斯,但他注定没办法变成另一个程子衡。
视线短暂相交后,程子衡最终还是坐下。
“让你误会,我很抱歉。”斟酌了下,程子衡说道:“我对咚咚,没有那个意思。”
不难听出,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指,傅亭斯太敏感。
傅亭斯抬眸瞥他,视线凌厉,忽而,他讥笑出声:“挺有意思的,程子衡,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最清楚。”
程子衡无言。
傅亭斯捏起墨镜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在桌面上,目光闲散地落在程子衡身上。
“要是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准备继续故技重施?也就夏咚咚这个傻子,看不清你,还以为你跟外表一样纯良无害。”
傅亭斯没有给程子衡半点面子,他的这张嘴,不开口还好,只要一开口,字字见锋,刀刀见血。直戳人肺管子。
程子衡还是那般温驯的模样,话锋却陡然尖利:“我应该去年一回国就来找她的,还是让你快了一步。”
傅亭斯想起了那些年,低声道:“你要是真喜欢她,还能有我什么事?”
夏冬意的人生,以十七岁为节点,此前和此后都是明媚光明,没有灰败。而十七岁那一年,她人生中第一场感情以失败告终。没有打击到是不可能的。
而后一年,高考失利,她选择复读一年。原本打算大一出国的傅亭斯硬是留在国内,陪她苦熬了一年。
你问他为什么这么厌恶程子衡,这就是原因。
傅亭斯小气,自私,小心眼,但在夏冬意的事情上,他绝不含糊,程子衡也不完全无辜。
顿了顿。傅亭斯接着说:“你选了这个路段的商铺,又叫这个店名,不会真以为我会傻到认为这都是巧合?十年前你没有选择她的理由,不就是因为你那时的女友能资助你出国吗?后来女友家破产,没有了利用价值,一脚把人踹掉,这种恶心事你都做得出来啊。”
程子衡表情一怔:“你……”
“我怎么知道?”傅亭斯拿起夏冬意喝过的杯子,在手里转了半圈,垂着眼浅勾唇角:“江市才多大点的地方,你的事我早就打听过了。以你普通的家境,出国哪能那么容易,就只能靠地下女友了,可惜了那个女孩儿,傻兮兮的以为你会娶她。当然,这种事,我不会告诉咚咚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傅亭斯沉吟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也变得温柔了下去。
“我不想毁掉咚咚对美好青春的回忆。知道自己喜欢上的是这么差劲的人,她会多痛苦。我不想让她痛苦,因为看到她痛苦,我也会无比痛苦。”
抬眸看向脸色铁青的程子衡,傅亭斯咧开一个玩味的笑意,变了语调:“我从来没有嫉妒过你,因为你从来没有赢过,也不可能赢。自始至终,陪在她身边的人都是我。”
说着,傅亭斯站了起来,低下头,居高临下地望着程子衡,一字一顿,缓缓说道:“也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