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一听这就明白了,从小的别人家孩子,别说这事真的假的,这文化人恭维起来真是令人浑身舒坦:“哪里值得沈兄这样说的,我不过是死读书,承蒙看重,有幸在这个年龄做了帝师。我倒是听说吴郡沈氏四公子,琴棋书画各有特长。”谢云一句话带过,人家没问你为什么这个时间没在宫内已经够体面了,何必在这个方面长谈。
沈诤也知道这事不宜多说:“谢弟一听褚六郎的名字就来了兴致,莫不是认识?实在东林书院吗?”
谢云点点头:“是东林书院旧识。景行兄在东林书院时对我照顾颇多,只是后来回了河南老家就不曾见过,有些通信,不曾听说来了洛川。”
“河南郡离洛川近的很,不过一天多的路程。”沈姜回话,暗里笑谢云竟这也不知。沈诤尬笑,小祖宗惹谁不好,人家说自己是临川谢氏,但外人怎么可以不把她当洛川谢氏的人看。
谢云本也不在意这些,这些州郡的她自己本来就记不清,能记得交州和抚州已经很不容易了,开口也换了话题:“这斗茶到底是个什么斗法?我倒是见过临川斗茶,是要自己提早采茶,炒茶,选了好水,一步一步尽显芳华,品茶人自煮茶开始自尾,最后喝一口,评出个上中下来,这洛川也是一样吗?”
说到斗茶,沈姜可是有的说,她最爱这个,家里也随意她折腾这些,相比于四哥沈诤善画作,这斗茶就是她的擅长领域:“哎呀,这斗茶还是问问舍妹吧,我可是不懂这些。”
沈姜梗着脖子,谢云也低声下气,做足了样子:“求沈小姐教我。”匡同见主君这样,也对斗茶起了兴趣,他是没见过斗茶这事的,今日竟也凑了这个热闹。
“哼,这茶树生长就要先分高下,这人都有风水福地出人才的讲究,这茶自然也是如此,那是天时地利才有好茶叶。”
“那什么才算是好地方?地势险峻?”
“你真是太俗了,这地势险峻难道就有好茶叶吗?人力难以到达的地方采摘的茶叶虽说珍贵,但并不是只有这样就行了,风水福地要从土壤,周围植被,甚至什么时候下雨都有讲究,若是这与时机下的不好,那茶叶的口感就差得很。这采茶的时间不同,口味也会有差异。”
懂了,土里的矿物质,浇水的时机,茶叶里物质的积累。
“这茶采回来还有一道道工序,磨得是人的性子,这好的品茶人但从这茶里都喝的出来做茶的是什么性子的人,或急躁或沉静,都在茶里了。还有煮茶的过程,择水,择器,一步都怠慢不得,这茶沫也是评判好坏的标准。茶刚煮好的时候,沫是往下沉的,而细轻的汤花则浮上来,光亮鲜明好像耀眼的积雪,华丽灿烂又如欣向荣的春花一样。”
“当然这是普遍的看法。”沈姜又小幅度的耸鼻子。
谢云听出来沈姜自己有一套评判标准,自然而然的追问下去:“那沈小姐自己是如何想的呢?”
沈诤阻止不及,这话就这么从沈姜嘴里脱口而出:“那自然是煮茶的人也得是美人才好,不然看丑人煮茶不就平白败坏了兴致!”
“小妹!”沈诤也就只能说的出这么一句,“不以面貌识人,这父亲都讲了许多遍了!”
“沈兄,沈兄,我觉着沈小姐说得对,若是面目丑陋还好说,若是气质猥琐的人煮茶真是败坏兴致。”谢云也颇有兴趣的插嘴,看美人谁不喜欢呢?这话里还留了半分转机,不至于完全反驳沈诤教训自家妹妹。
沈姜看谢云支持她,本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兴致上来也什么都往外说:“难道四哥的笔下出现过什么丑人吗?反正那些画上的人,我是没见过算是丑人的,若是这人长得好看,我看四哥的画技都更加传神些。难道四哥邀请这谢云上楼不是看见了一副貌若好女的皮囊?若是普通路人,告个罪也就过去了,若是什么长得歪瓜裂枣的,四哥的脾气可不一定有我好。”
真是什么都往外说,听得陪侍的几人都有些忍俊不禁,小明更是把头扭了过去,又是一个栽在郎君面貌上的人,只是不知道这沈小姐若有机会见过郎君的父亲,又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沈诤的心思被自家妹妹揭露的一干二净,只能陪着笑脸,讪讪地说:“看比赛,看比赛,这可都择水回来了。”
谢云也没想到沈姜会这么说,真是有趣极了,当下顺着沈诤的话往外看,发现本来空着的高台在他们几人交谈之时已经满人了。
“那于含光实在是不要脸,这是钻了规则的空子。”谢云顺着沈姜的视线看过去,是个清瘦的公子,身着白衣,衣带飘飘,看着竟有几分君子如竹的气质,站在五位参赛者里面,气质还算突出,怎么就得了这么一个评价。
看出谢云的疑惑,沈诤开口解释:“此次斗茶大会的规则,是提供了同一批茶叶,但是水和煮茶的器具要自己准备,器具没有规定,但这水啊,规则写得清清楚楚,只许今日在洛川城里取用,给了一个时辰去选水。这个于含光,回了自己家一趟,取了自己的珍藏,说是去年白马寺旁边梅林的雪,这水的意境上就比别人高一等。也不好说到底有没有违反规则,今日在洛川城里取用,最后是褚六郎拍板,说是这样也可以,但是小妹不乐意。”
原来如此,还有这么一遭。
“你来的巧,刚好赶上那几位选水回来,正好遇见煮茶表演,气质高低可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