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应该怎么叫开春姐姐的门,这实在是一个问题。
来福和问东在门前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出来一个主意,没曾想,门自己开了。
“小郎君,进来吧。”
来福也不推脱:“春姐姐。”
走进院内,真的,这是来福在这个世上看见过最小的屋子,总共的面积还没有来福下人的休息室大。一树一石桌,两间屋子,一间做主卧,隔了帘子,外面就是接待室,另一间朝阳,门开着,放着各种制衣工具。
屋子摆设很简单,和谢府不同,正中间放着木桌木椅。三人在屋内坐定,来福正想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春娘先跪在了来福面前。
吓得来福从椅子上窜起来:“春姐姐这是做什么?”想去扶人,奈何身量太小,站在地上还没有春娘跪着高,想扶也扶不起来,于是画面便显得有些好笑。
春娘暗叹一口气,没有哪家小郎君是这样的,没有顺着来福的意起身,只是说:“小郎君就让我跪着说吧,这事我心里有愧。”
来福劝不动,着急上火,被年长者下跪,还是太吓人了点:“你起来,不然我就不听,还要计较你利用我的事。”
来福的坚持和威胁十分有用,起码春娘站起来也没闹着要下跪,就是神情显得有些怔愣:“小郎君竟知道吗?”
一旁的问东本来安安静静站在那当门神,一听这话,也记不起谢二郎的嘱托了,把来福护在身后,拔出腰间的长剑:“好啊你,我家小郎君也是你能算计的?”
这番对峙把来福都搞蒙了,连忙拽着问东衣角,生怕他一个冲动,剑就要捅在春姐姐身上:“问东!把剑放下!”
“小郎君……”
“放下!”以来福的威望不足以命令问东,只能拿二伯来压,“难道你想让二伯来处理你吗?”
问东打了个颤,把剑放下了。来福先前选了个最不稳重的陪她走这一趟,就怕来了个心思细致的把她当小孩误事,现在看来也不行。
“你出去,我要和春姐姐单独聊聊。”
问东此时也不敢反驳,他怎么也是宗师境的强者,何况不过一个弱女子,就算蹲外面也不会让人伤到小郎君,痛快的就答应了。
屋内剩下两人,来福长舒一口气:“春姐姐现在可以讲讲了吗?”
春娘不知这样娴熟的处理方式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世家子弟从小的培养还是来福自己神异。临川虽有世族,但多是暴发式起家,兴盛过百年的世家,也就谢家一个,原本还是只有谢家分支在此。
“小郎君不是猜到了吗?如何还要我开口?”
来福眨眨眼:“我猜的就会是真相吗?基于事实的推断,说到底不过是我以为。”
春娘倒是忘了,这位再怎么担着仙童神童的名号,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三岁小儿,但是这种认识,常人一生也未必会有。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只愿意相信自己认为的,旁人所说的真相,与他们又要和干系。
春娘对待来福的态度便愈发谨慎恭敬起来,把他当做大人看:“我自幼爹娘早逝,有幸习得一门手艺,被一品阁看中,赚的一人安身立命。那位扬言要抬我做小妾的,虽说比不上谢家门第,但对我来说却是惹不起的大户。今日料得小郎君和谢二爷要来,故意没去一品阁躲着,想借着谢氏之手断了这个麻烦。往后虽说没有衣阁敢用我,换一个地方,只给人上门做衣,也能活着。”
来福心想,这算什么利用啊,但这么想好想有点对不起二伯,毕竟二伯已经快被钓成舔狗了:“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二伯?”
春娘忽的又跪在地上,真是吓得来福又一激灵:“你这是干什么?”
“奴,奴……”来福还没扶起来,春娘咣的一下就磕了头,“奴不喜欢!”
不喜欢?来福一时竟不知是先惊讶这句不喜欢还是先诧异这响亮的磕头声,亦或是可怜一下她二伯。
来福收回扶人的手,知道这时肯定是拉不起人来了,不如就这么让她跪着说话,说不定还心安理得些。来福根本不信春姐姐不喜欢自家二伯。谁能在年少之时拒绝一个风流多金还会心疼人的世家少爷呢?
“是不喜欢,还是,不敢喜欢?”
此时春娘觉出一丝违和,和小孩谈论这个是不是太深奥了些。
来福见春娘没说话,又接了一句:“我虽只有三岁,但也不是任人糊弄的,我只想听实话。”
孩童的眼神太过清澈,春娘心头泛起不为人知的委屈,缓缓再磕一头,俯身没有起来:“奴,不敢喜欢。”
来福听见了隐隐啜泣,站在一旁没有动,在外面听墙角的问东不屑,替二爷不值,但这些不是一个护卫能置喙的,打消了继续听下去的念头,万一二爷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这些不是他能知道的。
“奴父母早逝,孤身一人,独有美貌,幸得一技傍身。宵小甚多,无人依靠,心思不正,苟活于今。谢家二郎,坦然澄澈,三生有幸得二郎青眼,特诱二郎起爱慕之心,借谢家之势,驱魍魉。反受其害,料定小郎君心善……”
“我不要听这个,你为何不敢喜欢?你要有意,与谢府便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