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问不像一些豪门公子哥,喜欢在马路上把拉风摩托开得轰隆响,吃喝嫖赌多少沾一点,成天去娱乐场所鬼混。季家家规森严,培养出来的都是非常传统的少爷小姐,贵气端庄,知书达礼,就算有意外,也只是长成季思义那样。
所以四面漏风的摩托车他真的是第一次坐。
季思问不知道看哪,就看着虞温头盔下漏出的发丝,在风中上下飘荡着。
虞温很瘦,腰很细,手腕也只有一小截,但她坐在他的前面,像一座高山,替他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冷风。
“冷不冷?”
“不冷。”虞温的声音裹在风里一起送到他耳边,“告诉你个秘密。这是我拿了驾驶证之后第一次开车。”
都快忘了。虞温也是个不愁吃喝的大小姐,最落魄的时候也就是在季家那几年,哪里需要亲自开车。
“为什么考驾驶证?”
“想考就考了。”
虞温的语调听起来懒洋洋的,要不是抓着油门,季思问觉得她会伸个懒腰。
“不止驾驶证,我还考了很多,跳伞证,滑雪证,潜水证,初级茶艺师,公共营养师……我还想考游艇证,帆船证和花艺师,可惜没时间。”
虞温如数家珍,季思问听得一愣。
“为什么?”他还是这样问。
过了好一会,晨风才把虞温的回答送过来:“因为想让自己忙起来。”
“……”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等了一会,虞温笑道:“怎么不接着问下去了?”
“……”
于是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法子挺好用的。我去旅游,去拍照,去考证,要平衡学业与生活,每天累到闭眼就睡着。我一心扑在摄影上,是摄影救了我。所以我下定决心毕业后要开个工作室。我要拍一辈子的照片。”
有些人说“一辈子”,只是一时兴起,或是夸大其词。但虞温这么说了,必然是认真的。
“转移注意力——好用,但并不是完全管用。”
季思问安静地听着。
“分手之后我还是会经常想起你。你别误会,我是气不过,越想越气,越难过越气。但我看到美丽的风景,第一个还是想分享给你。”
季思问将右脸贴上她后背,依旧什么都没说。
“我还真这么干过。我把照片发给你,看着上面弹出一个个红色感叹号,那种一刀一刀在心上划过的感觉,立竿见影很有效,我立刻清醒了。”
“谁叫你删我联系方式删得那么干脆?”
季思问慢悠悠开口,有些幽怨道:“我想打听你的消息得通过多少途径?我厚着脸皮一个个去找一个个去问,像拼图一样把得来的信息拼在一块,才拼凑出个大概。”
虞温听出了他故作玩笑的真心话。她低头看了一眼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又抬头吸了吸鼻子。
“季思问,你有没有遗憾?有的话,我们现在就把它了结了吧。”
季思问放开了她的腰,脸也离开了她的后背。
他在摩托车后座上也坐得板直,像一棵青松。
“什么遗憾?”
“我问你呀。”
一时之间季思问眼前闪过许多画面。
取景框后的虞温。
雨中倔强的虞温。
泳池里灵动的虞温。
霸凌面前不服输的虞温。
成人礼当天闪闪发光的虞温。
装凶和装乖都很拿手的虞温……
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们吵架,冷战。
他教她写作业,她很聪明,一点就会。
她在他脸上作画,冷着的脸像融化了的冰河,开出了绚烂的花。
他们在酒店的沙发上依偎着看电影,喝了清甜的果酒,抱着打闹,亲吻……
“那可太多遗憾了。”
季思问说出的话跟他内心的相反背道而驰。
“了结不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