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雨憋着气想躲开。
盛萧却偏不如他意,虬髯的手臂肌肉如粗绳一样紧紧抵着他的下巴,汪雨感觉自己快被憋死了。
偏偏盛萧不自觉,像个巨号袋鼠一样攀附着汪雨的后背,语气森森地问:“大学生,你在看什么呢?都半天了。”
汪雨耸了耸鼻子,低哑的嗓音里带着点可怜:“我等厉哥。”
“岑厉啊?”盛萧语气莫名,椭圆的眼睛顺着汪雨的视线望出去。
沙漠里没有光,天上被厚云遮住的月亮稀稀落落撒下几点银白,只肯照出他们脚前的几步沙砾,再往后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或许是被汪雨的低落的情绪感染了,盛萧盯着那片空落落的黑,心中居然也生出了几丝惆怅。
他幽幽叹了口气:“老大也真是的,干嘛不带上我一起啊……”
“萧哥,”汪雨嘴唇张开,动了动脖子,又把话吞了下去。
盛萧把下巴叠在汪雨的肩膀上,语气幽幽:“有话说,有屁放。”
“你说……”有些哑的调子拖长了,汪雨抿了抿唇,换了个说法,“厉哥和顾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盛萧瞥了他一眼,虚虚搭在汪雨肩膀上的手掌大力拍了拍:“放心,有我老大在呢,绝对出不了事。”
“喏~”盛萧抬抬下巴,“这不是回来了吗?”
“教授!队长!”汪雨大声喊着,高兴的连眉毛都翘了起来。
细碎的阴影下,两道人影并肩而行,如双生蝶一样从黑暗中走出。
——分界线——
低头是一望无际的黄土沙漠,抬眼是广漠浩瀚的黑天银河,天上黑幕中,星辰点缀,犹如铺了万米的碎银,点点银光从云洞中漏下,将遍地黄沙都覆上了一层薄纱。
万籁俱寂的黑暗里,有一堆猩红正灼灼燃烧。
燃起的火苗里,弯弯曲曲照亮一人冷俊的眉眼。
方顾将一本镶着金边的黑皮书摊开放在腿上,噼啪炸响的火星飞溅,在泛黄的纸页上印染出一点黑灰。
他轻巧地翻过一页,密密麻麻的黑字如同蝌蚪一样在泛黄的纸上跳跃。
方顾向来和文字不对付,他手里的这本《西域鱼谱》只看了不到一半,眼睛就已经又干又涩,酸胀得不行。
用力眨了眨眼睛,方顾又翻过一页。
突然,那双微倦的眼睛一下子发光,方顾猛地坐直,举起膝盖上的笔记,凑到了燃烧的火苗上。
橘红的火焰将旧纸透得通红,书页上那些有些晕开的黑字在方顾的眼睛里发着光。
“荧虫……”方顾轻轻念出那两个被描红的字,“尾部发光,生长于腐肉中……”
他直觉笔记里记载的“荧虫”就是他们要找的干枯虫。
手指匆匆翻开下一页,方顾眼眸顿颤,下一页本该密密麻麻的纸上却纤尘不染。
“没了?”方顾讶然,不信邪的一一翻过后面还剩三分之一的笔记。
令他失望的是,那十几张纸上竟然再也没有记录过任何东西。
方顾又将笔记倒着往前翻,这次他看得更仔细。
这本《西域鱼谱》是盛萧祖辈流传下来的东西,里面记录了盛萧的祖先在大灾变之前来到涸泽沙漠寻宝的所见所闻。
之前岑厉提到过的“沙漠龙王”“黄泉之眼”也都在这本笔记里有过记录。
其中还特别提到了一种鱼类,甲鲇鱼,生活在沙漠里,据说可以指引有缘人去到沙下宫殿找到黄泉之眼。
笔记的大半篇幅都在记录寻宝的过程,而方顾最关心的“荧虫”却只有寥寥几笔。
不薄也不厚的笔记被方顾从前翻到后,又从后翻到前,确定其中的内容在“荧虫”之后戛然而止,他终于死心。
“你在看什么?”背后突然传来声音,一道清浅的冷香混着踩起的沙土味儿一起从方顾耳尖撩过。
岑厉在方顾身边坐下,好奇地盯着他摊开在膝盖上的笔记。
方顾没有回答,反而转过头盯着岑厉,狭长的眼睛里涌动着看不清的情绪。
“你知道黄泉之眼吗?”他突然问。
岑厉隐在黑暗里的手指跳了一下:“知道的不多。”
方顾合上笔记,挑眉看他:“也是从《西域鱼谱》里知道的?”
一直盯着方顾的蓝色眼睛往下,落在方顾的膝盖上,黑色封皮上的四个金字在岑厉的眼睛里烧起红火。
他知道,方顾说的《西域鱼谱》不是搁在他腿上的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