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歇了两秒,前面走得飞快的三个人已经只剩下背影。
汪雨咬牙,挣扎着直起身,张牙舞爪地撵了上去。
停在最暗处的吉普车闪着红光,沉闷的关门声响起三下。
陈少白舒服地靠在后排座椅上,灌入的冷风让他灼烧蜷缩的肠道都舒展开了。
“叩、叩、叩”
清脆的指关节在车窗玻璃上发出震颤。
汪雨偏头,隔着蓝黑色玻璃瞧见了半截锋利的下巴。
玻璃窗缓缓下滑,露出方顾邪肆的脸。
“两位,我记得咱们不顺路吧?”方顾一手撑在车顶上,一手压着车把手。
汪雨瞳孔一缩,整个人从座位上弹起,几乎在二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就完了锁门的动作。
他讪笑:“顾哥,我们都没车,会被晒死的。”
小绵羊露出乖巧的笑企图磨软猎人冷酷的刀。
“顾哥,你搞错了,”陈少白盯着方顾的眼睛,说得斩钉截铁,“我们顺路。”
岑厉不语,只默默按下了车窗按钮。
蓝黑色玻璃窗缓缓升起后闭合,隔绝了外面方顾比冷气还冷的脸。
一分钟后,一辆落灰的吉普车载着四个人驶出黑塔大门。
下午三点的太阳仿佛最毒辣的怪物,即使坐在冷气满格的车里,也能感受到外面火燎的热度。
柏油马路上没有人,只稀稀落落开过几辆快车,将路边晒蔫儿的野草吹起几根摇摆的弧度。
吉普车拐过一个弯,被拦在了跨江大桥下。
“前面出什么事了?怎么封桥了?”汪雨莫名有些紧张,他伸长脖子,从前排车座的缝隙里看出去。
钢筋铁骨的悬索大桥被绿色的莬丝花藤包成了一个大粽子,白色的花被根茎灌入的江水泡胀变大,透明发青的纤维像血管一样在薄薄的叶片上展开,沉沉坠在藤上,好像一个个畸形的瘤子。
穿着荧光黄亮背心的交通协查兵两两一组,将大桥两端的入口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戴着钢盔帽的小兵小跑过来,敲开了方顾的车窗玻璃。
他敬了一个军礼:“你好,交通协查临检,请出示证件。”
方顾从仪表盘下方的手套箱里掏出一个绿色小本递给他,随口问:“桥上出什么事了?”
小兵木着脸翻开绿本,瞳孔一缩。
“报告长官,前方大桥于三十分钟前被异变生物莬丝花侵袭,协查部队已经对其控制,报告完毕!”
“嗯。”方顾点点头,收回小兵恭敬举着的绿色小本,又随手扔回了车里。
“大桥预计通车时间还需要三个小时,您可以从浮生路绕行。”小兵有些紧张地提醒。
方顾冷淡的脸上展开一个笑:“好,谢谢。”
随后方向盘一转,吉普车在大桥掉头,从左边的柏油马路上驶过,开进一处巷道。
“怪不得路上没人。”陈少白自言自语,他的目光一直追着莬丝花藤上肿胀畸形的花蕾,车玻璃上映出的那双茶色眼睛里隐隐有几分探究和忌惮。
同样面色不虞的还有汪雨,他捂着左眼朝外看,薄薄的皮肤覆在眼球上,能轻易感受到掌心的跳动。
自从他知道了他的眼睛被污染变异之后,从罗布林卡雨林回来,只要一见到大片的厚绿,他左眼睛里的玩意儿就躁动得厉害,连带着一系列包括但不限于紧张、发虚的心理连锁反应。
“汪雨,你抖什么?很冷吗?”方顾的声音带着一点儿恰到好处的疑惑,从后视镜里,那双窥视着的黑眸隐匿着探究的冰冷。
“我……我眼睛痛。”汪雨捂着抽搐的左眼抬头,丝毫未察觉他的另一只右眼悄然爬上了几点菌丝一样的黑。
陈少白听到汪雨说眼睛疼,心脏猛地揪起,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雨,你转过头来看看我。”陈少白的声音柔得滴水,可汪雨却毛骨悚然。
手掌心里的跳动一瞬间如擂鼓,压过了他的心跳。
汪雨缓缓放下盖在眼睛上的手,低哑的语调里缀着泣音:“厉哥……我的眼睛是不是……是不是出毛病了?”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声音。
此时的汪雨如同惊惶的鸟,扑闪着颤巍巍的翅膀悬在崖边摇摇欲坠。
岑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看向方顾,声音出奇地冷静:“顾队,前面掉头,去石槎路132号。”
“小雨,”他又转向汪雨,脸上如阳春和煦般展开一个笑容,“别害怕,这是被污染之后的正常反应,你先让陈医生给你包扎。”
“陈医生,你把R液倒在纱布上,将小雨的两只眼睛包起来。”岑厉从他座位前面的手套盒里掏出一个小急救包递给陈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