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巴特也很热情,长满胡茬的脸在火光映衬下看不分明,只有从他别扭的声线里能听出他的真诚。
“你们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巴特一边说着,一边盘腿坐下,坐下时两条腿很自然地撇向了同一个方向。
是一个很淑女的姿势,也是一个很奇怪的姿势。
方顾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圈其他人的坐姿,显而易见,他们所有人竟然比巴特这个原始人还要更加粗犷。
巴特从坐下之后就一直在隐晦地不断调整他的姿势,两只脚紧紧并拢蜷缩在他的屁股底下,上半身朝后仰,那别扭的姿势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竭力避开什么一样。
他想要躲开什么?方顾暗自琢磨,幽深的瞳孔里映照出一团猩红。
燃烧的篝火堆噼啪响了一声,有一块碎石子恰如时分地崩了出来,带着火星的碎石子正好冲向巴特。
方顾能明显看到巴特的肩膀抖了抖,那块碎石子仅仅只是崩到了他的腿上,他却仿佛如临大敌,在飞快将石子打落的同时整个人又往黑暗里缩了缩,这下他离那堆篝火更远了,明烈的火舌也只能在他的半片裙角上投下一点火光。
难道他怕火?方顾拧着眉,自觉稀奇。
作为一个在雨林里流浪的原住民,火不应该成为巴特畏惧的东西。
方顾支起后背,两只手伸出去离那堆火苗近了些,翻腾的热浪驱散了夜晚的寒冷,可方顾的心里却止不住地发寒。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现在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既是真实,也是虚幻,在“锚点”世界里,假亦是真,真亦是假。
就如同巴特,他真的是现世里遗落在罗布林卡雨林的原住民吗?还是“锚点”世界里用来迷惑他们的假象?
还有赵飞熊,从以往方顾与他交手的寥寥数次里,方顾能确定赵飞熊是一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怎么遇到了巴特,他曾经的警惕就不复存在了,单凭巴特的一面之词就轻易相信了他?
还有芝酶花,他们要找芝酶花,就来了个能找芝酶花的人,若是他们找的是腊梅花、喇叭花,是不是也能出来一个见过腊梅花、喇叭花的人?
方顾手掌撑着下巴,不断闪烁的火苗在他眼中跳动,他静静听着对面几个人的唇齿交锋,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在哪里见到过芝酶花?”这是岑厉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一个崖缝里。”巴特似乎对普通话很不熟练,他的调子带着一股浓浓的异域风味,他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
“那片悬崖有万丈高,芝酶花就生长在崖顶上的一块石头缝里。”
岑厉点点头,又问:“你看到的芝酶花是什么颜色?”
“白色,”巴特很肯定,“那些白色的花开在黑色的崖壁上,就像一朵一朵的蘑菇,只不过它们是漂亮的尖花瓣,而蘑菇只有一个圆圆的蘑菇头。”
…………
你问我答的交流还在继续,陈少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连日来的奔波和高度紧张让陈少白本来就虚弱的神经更加不堪重负。
现在好不容易偷到了一丝喘息之机,疲惫感便排山倒海一样涌了出来。
更何况,岑厉的声音不温不热、不冷不淡,像是催眠曲一样,听得他直打瞌睡。
陈少白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打起精神来,他挺直了腰,伸手揉了揉眼睛。
嗯?揉眼睛的手猛地滞住,陈少白心头一颤,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手指在眼皮上又狠狠搓了几下,陈少白微眯起眼去看巴特,巴特似乎和岑厉聊得很开心,嘴巴开开合合之间还能看到不断卷起的红色舌头。
是正常人的舌头,是人的舌头。
陈少白在心里念叨,看来他是真的昏了头,要不然怎么可能将巴特的舌头看成是蛇一样分叉的蛇信子呢?
在谈及雨林中的奇特经历时,巴特粗狂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柔情,他似乎对雨林里的一切都情有独钟。
“巴特,三年前基地曾派遣过一只特种部队来到罗布林卡,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离开?”方顾突然出声,打断了巴特和岑厉的交谈。
“哈?离开什么?”巴特愣愣望着方顾,眼神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