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两点,于琰敲响廖望延的房门,狐疑地问:“我刚想起来,钟络白天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喜欢全新的东西?你从他那买什么二手货了?”
廖望延没想到于琰居然想起了这件事,被吵醒的怨气霎时烟消云散,转而升腾起的是一种孩子大了怎么还不长脑子的诡异无力感。这份诡异中还夹杂着少许的无奈与心虚,另外还夹杂着一丁点的欣慰。
欣慰什么?欣慰自家孩子不内耗,根本听不出好赖话。举个例子,别人骂他铁废物,他还得狡辩说铁不是废物,能卖废品。
廖望延揽着于琰的肩膀往房间里进,将其按在床边坐下,裹挟着稍许困意答非所问道:“睡不着?我搂着你睡?”
于琰瞪他:“废什么话,问你呢,别给我转移话题。”
廖望延不吭声,弯腰抬起于琰的小腿,扒拉下他脚上的两只拖鞋,直起身子后又抬手抓住自己睡衣的下摆,向上一翻脱去T恤,顿时变成了裸着上半身的状态。
于琰见状往床中间退,戒备地看着廖望延。
“你想干嘛?”
“有什么事等白天再说,现在是美容觉时间。”
“……???”
还没等于琰从床的另一侧逃走,廖望延就蹬掉拖鞋翻身上床,他伸着长臂揽住于琰,肘弯卡在于琰侧腰,稍一用力二人就顺着惯性倒下。
于琰挣扎着想挣脱桎梏,奈何他腰上勒着的不像是手臂倒像是几寸粗的铁环,挣脱不开他怒极开骂:“你他妈哪来的臭毛病要搂着人睡觉?赶紧把你爹松开,不然我一个360度托马斯回旋把你踹到西伯利亚搂着熊睡!”
廖望延才不惧于琰这副色厉内荏的姿态。他弓着腰从于琰身后侧卧着,有意将二人身体中间留出一丝缝隙,奈何于琰压根没这个意识,还在不停地蠕动,蹭得廖望延都快起火了。
廖望延只好用额头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于琰的后脑勺,箍着于琰腰的左手也掐了一下他的软肉:“睡觉,明天给你解释。”
“谁他妈不让你睡了?你倒是撒手让我走啊!”
“你自己送上门的,快递上门哪有不接的道理?”
“廖!望!延!”
“别闹,乖一点。”廖望延阖上眼,将脑门抵在于琰后颈上,“明天给你买早饭,想吃什么?”
于琰还在乱动的身体忽地安静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被贴着的那一小块皮肤有点火烧火燎的。
于琰这人,说好听是注意力集中,干什么都聚精会神,说不好听就是脑子只能单线程工作,那颗瓜子仁大小的脑花里只能允许存在一件待办事项,但凡出现了别的事,前一件事就会以光速被于琰抛掷脑后。至于没办完的事要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提上日程,那就得看老天爷什么时候让他短时间内脑容量暂时扩容了。
对着虚空连眨了两下眼后,廖望延没被托马斯回旋踹到西伯利亚,但于琰原本的思路倒是直接被带偏到西伯利亚了。他从脑子里转了一圈基地附近的早点铺子,好一番天人交战后才决定了明早的御膳:“油条、豆腐脑。”
“行,喝不喝豆浆?”
“喝,要红枣的。”
“再给你买两个麻团?”
“一个吧,吃多了有点腻。”
“今天看你吃了不少阿姨做的芥末虾球,明天我再让阿姨给你做点?”
“好啊,让她少放点芥末,今天放的有点多,呛鼻子。”
“你今天蛇女玩的不错,明天再练两把,没准以后上赛场能当counter位。”
“那是,我的英雄池深似海。”
“……”
廖望延为了转移话题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抛出的话题没有锚点,想到什么说什么,中间没有任何的关联性,从开头的买早餐到后面的聊人生,成功让于琰忘了半夜过来的初衷。
廖望延知道于琰沾枕头就着的优渥睡眠质量,但前提是后者得从精神到身体都处于安静状态,就冲刚才于琰一通挣扎的那个精神劲,要是不采取措施,廖望延真能被他扰得一晚上睡不了。
果不其然,话题从日常琐事延申到人生哲理时,因着后者的枯燥无趣,于琰的回应开始肉眼可见的慢下来。
又过了七八分钟,廖望延抛来的话题于琰几乎要过十来秒才能有回应,口齿也开始不清晰,廖望延竖起耳朵才能将将听清他在说什么。
又过了五分钟,于琰已经对外界的声音没什么反应了,廖望延悄悄松开箍在他腰上的手臂,又将自己的身体往后缩了缩,额头也不再抵着于琰的后颈,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到足以横放一条小臂的宽度。
借着月光,廖望延目光沉沉地看着于琰那颗浑圆的后脑勺。许是白天与钟络的对峙过于恶心,他忽然从心里生出一种不管不顾直接跟于琰摊牌的冲动。
听着于琰平缓的呼吸声,那种冲动愈发强烈,但廖望延又用理智生生压住。
不知过了多久。
“于琰。”他轻唤。
过了半分钟,回应他的是一声似有若无的“嗯?”
声音从于琰的后鼻腔发出来,带着半分温顺,就像楼下那只狗在进食时发出的轻微哼声一样,听得廖望延心头微颤。
廖望延重新伸出手臂,这次他将于琰搂进怀里,胸膛贴着后背,已无距离可言。
他哑着嗓子轻声问——
“换个关系行不行?不做朋友,也不做队友。”
廖望延静静等着,却始终没等来怀里人的回应。
感受着手臂间轻微的呼吸起伏,他将脸埋进于琰枕着的那只枕头,于琰的头发贴在他的侧脸,他用小到近乎于无的声量自言自语:“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似乎是姿势有些不舒服,于琰无意识地往前挪,挣脱了那聊胜于无的圈禁。
廖望延坐起身,从脚下把被子拽上来,将于琰从脖子往下都盖上薄被,自己则是坐在床边点了根烟。
昏暗的房间里除了月光就只剩烟头炽热的一点,廖望延将烟灰缸放在大腿上,垂眼看着那点猩红。
他有些后怕,不知自己刚才怎么就让冲动战胜了理智,真的问出了那句话。幸好于琰早已睡着,不然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就是非黑即白的单选题,他就再也无法再借着队友与兄弟的名义与于琰日日相处。
幸好。
几分钟后,廖望延蹑手蹑脚地重新钻回被窝,他平躺着直视半空,嘴唇蠕动间低声回答于琰来时的初衷:“不喜欢全新,也不喜欢二手,我什么都不喜欢。”
“我只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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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
天刚蒙蒙亮廖望延就自然醒了,他垂眼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于琰愣神。
于琰确实有这么个毛病,睡觉时候必须得抱点东西,不然就睡不踏实,但廖望延房间里没有多余的玩偶或者抱枕可供他抱,所以他无意识间就搂上了会自己恒温的某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