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帝面上若有似无的笑意淡了下去,只剩骇人的杀意,他是帝王,是天下之主,两个出身乡野之人,却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是好得很。
只是池音染此人实在难杀,若是真的撕破脸,皇宫之内,乃至天下怕是都无人挡得住她,若是知晓她如此厉害,他当初就不该……他要谁死,谁就要死。
可惜这两人的软肋只是对方,又时刻形影不离,实在难以突破。
大太监屏住呼吸,生怕祸及己身,帝王心最是难猜。
太子神色凝重,暗斥她们不识抬举,脑中飞快的思索着对付两人的方法,想了一圈,如他一般薄情寡义,连至亲之人的生死都可不顾,这样的敌人最是难对付。
靳天熙暗暗攥紧手,眸中似有担忧,帝王威压,皇权至上。
纵然池音染医术武功天下无双,可仅凭她一人之力,如何与指掌天下的帝王抗衡。
何况她还要护着体弱的萧慕声,今日此举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有傲气可以,但不能太傲,过刚易折。
见天子不跪,仍是大不敬,就算是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小公主垂眸盯着还未醒来的皇后,心中满是悲哀,满宫上下,只有她和九皇兄希望母后能好起来。
就连母后身后的家族,细细算来,真心为她之人也是寥寥无几。
池音染搂着萧慕声的脖子,靠在她身上,小声地问:“姐姐给他们下药了?”
萧慕声淡笑不语,皇帝与太子是一丘之貉,心中的恐惧不会少,在无限放大后,怕是会寝食难安,日子一长容易崩溃。
“我看着皇帝中毒已深,如今怕是已是强弩之末。”
“他的症状应是与皇后相反,经年累月之下,皇后的身子越发虚弱,能看出中毒之象,皇帝则不然。”
“若是诡医还活着,也许能看出些门道。”
宫中的太医绝不是等闲之辈,只是有些东西未曾涉猎,纵然翻遍古籍,也难找出解毒之法。
“来了。”池音染坐直身子,将门打开,看着眉眼沉静的小公主,露出丝丝惊讶,萧慕声到是淡然,皇家之人即便表现的再天真,也可能是一层伪装。
靳天熙直接说明来意,池音染还未想好,只是看向萧慕声,萧慕声眸中聚起淡淡的笑意:“殿下今日所求,是为皇后?还是身边之人?又或是殿下自己?”
小公主瞳孔震颤,她竟也中了毒,下毒之人昭然若揭,心中的苦涩蔓延开来。
靳天熙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冷静,随即看向萧慕声,诚恳的弯了弯腰:“求你们救母后,折无已经有了些消息,我们会尽力去找。”
“三年后你和她一起死。”萧慕声不咸不淡的将两人的结局说出,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问,“你想为皇?”
“嗯。”不论是九皇子还是九皇女,她都有她的责任,如今太子连生母都可放弃,若是让他登基,她以及她身后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更不会顾及皇后。
意料之中的答案,萧慕声轻笑出声,看向靳天熙身边的人:“我与小池欲收徒,不知你可否愿意。”
“愿意。”她当即就要拜师,被池音染制止,“不用。”
“我也想拜师。”小公主一脸认真的道。
“可以。”池音染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了,见小公主也要拜,她同样说了一句,“不用。”
萧慕声把脉开方子,小公主震惊的合不拢嘴,原来她也很厉害,不是只依附于池音染。
池音染察觉到她的惊讶,满目骄傲:“姐姐很厉害的,医毒双绝,瞬息间便可取人性命。”她也能做到,但她们一直以来只救人,不杀人。
小公主是真心佩服她们,口中的夸赞不停,池音染忍了又忍,认真的纠正她:“叫我师娘。”
小公主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靳天熙两人,又看了看池音染两人,她瞬间就明白过来:“你不知羞!”
“你还小。”池音染故作沉稳的敲了敲她的脑袋,“以后你就明白了。”
“师娘也没比我大几岁。”小公主小声咕哝,她已经不小了。
靳天熙从怀中拿出一本书,交给池音染:“有人让我给你的。”池音染一看莫名的觉得熟悉,直接翻开,萧慕声却是脸色一红。
小公主伸脖子去看,被靳天熙一把捞了回来,她不满的哼了一声:“不看就不看。”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诚恳的又瞄了几下。
“越聆吟送的?”
“对。”靳天熙点头。
等人离开后,池音染和萧慕声回屋,坐在床上,她将人搂在怀里,翻看着那本书,萧慕声脸颊滚烫,紧紧的闭着眼睛,忽的池音染凑到她耳边:“姐姐困了?”
“嗯。”萧慕声轻轻的应了一声,在池音染要把书扔到桌子上时,她按住她的手,强忍着羞意看着她。
张了张嘴在池音染疑惑的目光下,捂住她的眼睛。凑到她耳边说明书中的图为何,看着她的脸也在慢慢变红,她拿开附在她眼睛上的手。
“小池可要试试?”与池音染一起,她是愿意的,甚至可以说是期待,“小池不必顾虑太多。”
池音染反应过来,羞赧的将书扔了出去,想到从前的种种,脸热的厉害。
对于她的问题,她迟迟答不上来,萧慕声眼中的期待她看的一清二楚,可她怕她的身子承受不住。
“小池不愿意就算了。”萧慕声失落的垂下眉眼,背过身去躺下,池音染从后面搂着她,“姐姐,我们来日方长。”
“嗯。”萧慕声知她的怜惜,心中的却是酸涩不已,暗恼她的身子不争气。
前几日她没站稳,只是跌坐在床上,都被震得吐血,把池音染吓坏了。
“姐姐。”
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肩头、后颈、背上,萧慕声抓住她的手,轻声喘息,克制又隐忍,听在池音染耳中,她猛地一怔,紧紧的抱住她,以后不能这样闹她了。
“姐姐,睡吧。”
“嗯。”萧慕声眨了眨满是雾气的双眸,无声的勾起唇角。
翌日她们名下的糕点铺子,就摆出要收徒的牌子,成立欢颜宫,权臣富商自有心思,明面上是一笑置之,可私底下派没派人就不得而知了。
穷苦人家和江湖人不会管那么多,有的是寻求庇护,有的是某一条出路,一时间来拜师的人络绎不绝。
天元帝与太子正在博弈,看着眉头紧锁的太子,他将棋子一扔,呵斥道:“如此心浮气躁,为父如何放心将天下交给你。”
太子的心跟着一颤,他尽量不让自己露怯,满眼依赖的看着天元帝:“有父皇在啊。”
闻言天元帝细细审视他,悠悠一叹:“朝堂与后宫的动作越来越多,你也该成长了。”
他正值壮年,心有宏图伟志,一个个就互相勾结,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他希望太子成长起来,独当一面,为他分忧解难,又不希望他成长的太快,那样他们的父子情分也就到头了。
他拿起殿中的宝剑,抽了出来,剑鞘落在地上,也重重的砸在太子的心上,他双手握剑,在空中挥了几下,走到太子身边,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看着太子吓得面色发白,身子还在小幅度的颤抖,心中有着淡淡的失望,将剑往下压了压:“朕当年就是用这把剑南征北战,斩下不少乱臣贼子。”
“父皇英明神武,是靳氏皇朝之幸。”近来皇帝的脾气越发不好,他毫不怀疑若是他筹谋的事情败落,他早已身首异处。
皇家无私情,皇帝与太子只有一步之遥,他的好父皇一直都防着他,只要他不在听话,他这个太子会随时被废,剑从脖子上移开,他艰难的咽口水。
“来人,拟旨。”
太子拿着圣旨走出来,狠狠地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眸中的阴狠被天元帝看的一清二楚,转身走了回去,看着剩下的残棋,摇了摇头,精心养育多年的太子废了。
悲凉感席卷而来,只要太子安分守己,这个位置迟早是他的,随意的坐在地上,陷入沉思。
小公主让皇后靠在自己身上,靳天熙沉默的喂药,皇后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满足的笑了起来,泪不知不觉间落了下来,曾经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女,如今终日缠绵病榻,她岂能甘心。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的家族也不会在被视为眼中钉,她可以放心离开:“我想去战场。”
“等母后身子好了就去。”小公主将她抱紧,嬉笑着道,“母后可不能不要我哦。”
她的话皇后没应,只是闭着眼睛说累了。
靳天熙和小公主退了出去,一人散漫一人天真,暗处的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小公主在靳天熙离开后,转身回到寝宫,笑嘻嘻的爬上床,踢掉鞋子,躺进被子里,紧紧的抱住她,声音里更是难掩哽咽:“母后,这些日子我好怕。”
怕她再也醒不过来,怕这世上最在乎她的人不要她了。
“别怕。”皇后搂着她颤抖的身子,眼中的情绪翻腾。
半月一到,池音染和萧慕声再次出现在皇后宫中,与上次不同的是,皇帝与太子不在。
殿内却不只有小公主和靳天熙,还有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和一个不知名的后妃。
把脉开方子,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到了晚上才出宫,轿子依旧很稳,池音染察觉到不对,一掌将轿顶击碎,抱着萧慕声出去。
就在两人飞出的那一瞬间,轿子被碎开,十几个黑衣人将两人围住,刀光剑影,池音染身上沾了血,刀尖也在滴血,萧慕声紧绷着脸。
前路一片漆黑,池音染一手抱着她,一手拿些刀,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一波又一波,先是死士,再是箭雨,最后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人。
“别再硬撑了。”能走到他们面前,体力应是所剩无几,人为财死,怪就怪在池音染和萧慕声的命太贵,他们愿意拼死一搏,“放下刀,给你们个痛快。”
可他们不知,池音染和萧慕声身上放了不少毒药。
刀剑相碰,他们才反应过来,池音染尚有余力,看来今日不可能成功,当即要逃,池音染没给他们机会。
周围躺了不少人,她扔了手中的刀,双手抱着萧慕声接着往前走。
“没事的。”虚弱的声音让池音染低下头去,她看着萧慕声唇边溢出的鲜血,眼中的戾气越聚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