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舟,你觉得长女制度存在什么问题,说来听听。”段忌怜饶有兴致地盯着面前像白天鹅一样高雅的八岁女孩。
“既然长女制度是为两性平等在世上争取更多的权益,那么为什么长女家庭内部的女性成员之间要划分严明的阶级呢,这岂不是在变相促成女性群体内部的另一种不平等?”何千舟当着大家的面如实说出心中的想法。
“千舟,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制度生来完美无缺,它需要在岁月流转中一点一点被补充,被完善,被缝合,长女制度也是如此。如果你此刻感觉到长女制度不合理,那么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日后理顺它,订正它,丰富它,而不是只是一味的质疑,这才是长女的品格。”段忌怜自那以后便对这个叫何千舟的女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段忌怜之所以看上当年仅八岁的何千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对长女制度提出了质疑。那些其他女孩为了能被段忌怜选中无一不在她面前努力表现高贵端庄,她们认为提出质疑是对段忌怜这个大家长的冒犯,她们怕因自身无礼失去竞争大家长接班人的身份。段忌怜对她们下意识里表露出的讨好与无限度服从不免心生失望,长女的信条里最忌讳的两个字就是服从,脑子里写满服从的人又怎么配做自己下一任的接班人?
“千舟,你不应该继续再逃避下去了,我的接班人名单只有一个人选,那就是你,你将会在五年之内接替我在长女联盟的位置。”段忌怜时隔十四年亲口对何千舟公布了接班人的答案。
“忌怜姑姑,我不接受。”何千舟连连摇头,她只想留在青城安安静静做好自己的白家长女,段忌怜的位置对何千舟而言是被一片光晕笼罩的虚幻。
“我不是在问你接不接受,我只是单方面的通知你,你以为这种事轮得到你自己做选择?”段忌怜见何千舟这般反应豪不留情地开口斥责。
“可是我觉得长女制度……”何千舟依旧忍不住反驳。
“千舟,我在十四年前就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项制度一开始就完美无憾,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决定都百分百正确。如果你感觉到长女制度不合理,那么你就来亲手订正它,亲手将它引领到正确的方向。”段忌怜对何千舟给出与十四年前类似的回答。
“千舟一定会不辜负您的期望。”白凌羽见何千舟不吭声连忙抢在她前头回复段忌怜。
“好好珍惜这五年吧,五年之后你就不只是这小家小业的白家长女,你会成为所有长女制度家族最崇敬的人,所有长女联盟成员都会对你卑躬屈膝,奉若神明。”段忌怜言毕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何千舟肩膀起身告别。
“神,人造的神吗?”何千舟不甘心地反问。
“千舟,你越是这样犀利,我便是越看重你。”段忌怜笑道。
“天呐,天呐,太好了,我得赶快告诉启眉这个好消息,我们这两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白凌羽迫不及待地跑到一旁给罗启眉打电话报喜。
何千舟回到自己卧室发疯似的将里面所有物件都一股脑砸碎,她恨自己为什么十四年前不知天高地厚地向段忌怜提出质疑,她恨自己为什么不像其他女孩一样顺从她,讨好她。
何千舟又来到母亲卧室将她梳妆台上所有的护肤品都摔碎,她知道一定是母亲在这些年间一直向段忌怜汇报自己的近况,她知道一定是母亲见自己精神状况有所好转便第一时间通知段忌怜。
家佣们来来回回忙碌着清理何千舟留下的满地残渣碎片,阿行小心翼翼地试探握住何千舟像冰块一样凉的手掌,阿行不知该如何安慰何千舟,只好像何千舟每次安慰自己时一样将她长久地抱在怀里,直到她渐渐平复情绪。
那晚阿行依旧在何千舟温暖的怀抱中入睡,何千舟在梦里叫嚷着,阿行,别离开姐姐,阿行,我不许你长大,永远留在姐姐身边……阿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梦中令何千舟如此悲伤。
阿行在何千舟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感到一种浓重的无力,那一刻阿行觉得何千舟仿若也变成一叶无根的浮萍,她们都不知道自己会在生命的长河中飘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