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阿行又被何千舟关进走廊尽头那间摆满黑白棋子的空房,阿行坐地上区分棋子的时候何千舟一直倚在沙发上看书陪伴她,阿行挑着挑着就会偷偷抬头看一眼何千舟脸上的阴雨已经消散几分。
阿行一连挑了两三个小时地面还剩下大半黑白棋,她打了个哈欠求救似的望向何千舟,何千舟故意避开阿行求救的眼睛。何千舟年幼时也曾对着地上挑不完的黑白棋子无数次崩溃,每当她含着眼泪向母亲说自己不想再碰这些令人生厌的棋子时,白凌羽都会一脸严肃地告诉她,惩罚不是一种可以打折的商品。
阿行挑着挑着便手握一颗棋子疲惫地倚在沙发边角睡着,何千舟放下书本走到阿行面前双手摇晃肩膀将她叫醒。阿行微睁开眼向前挪了挪身体把头埋在何千舟胸口,何千舟隔着薄薄衣料感受到阿行温热的鼻息,她很享受阿行对自己独有的依赖。
“阿行,困了是吗?”何千舟一边轻轻地拍阿行后背一边柔声问。
“嗯……”阿行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黑白棋要全部分完了才可以去睡,惩罚不是一种可以打折的商品。”何千舟即使对阿行感到心疼也仍旧不会让步。
“千舟,你要不打我两下吧,然后放我去睡觉好不好?”阿行从何千舟怀抱里挣脱出来睡眼惺忪地向她打手语。
“惩罚就是惩罚,你没有资格根我讨价还价。”何千舟把阿行从地上拽起来试图让她更清醒。
“千舟,你今天为什么能够忍着怒意不对我动手?你为什么能够做到耐心地给我讲道理?明明你心里那样生气,明明你是一个坏脾气。”阿行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很认真地向何千舟发问。
“难道你想被我打吗?”何千舟歪着头问期待得到答案的阿行。
“当然不想。”阿行摇头。
“如果你不是现在的阿行,我也不是现在的何千舟。我或许会用你想象的方式来对你,譬如用尺子打肿你犯错的那只手,譬如扇你的耳光甚至对你挥藤条直到打怕你,那是一种快捷而有效的方式,但我却永远不会对你那样做,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阿行又懒洋洋地将头凑到何千舟胸口。
“因为阿行是在过去曾经历过暴力对待的孩子,我不想用那种以毒攻毒的方式来对待阿行,虽然动用暴力会使你对犯错感到畏惧,但是却会在你的心里叠加无法愈合的伤痕。我要培养的是一个孩子,不是一个奴隶,所以我不会走暴力的捷径,我情愿选择用讲道理的方式来教育你。”
“我明白了,千舟,我会把这些棋子全部都分完再睡。”阿行不想因对惩罚讨价还价令何千舟再次失望。
阿行在那间房里挑了一整夜,何千舟也陪了她一整夜,两个人天色泛白时才一同回到卧房,何千舟抱着阿行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阿行醒来后微睁着眼仰起头用指头将窗帘挑出一个缝隙,阳光在何千舟赤裸的肩头披上了一道浅黄色绶带,她的面容不知为何忽然间看起来些许神圣,仿若她是天神的孩子。
阿行吃过午餐到园丁小屋里告诉小絮弹弓被没收,她以后没办法经常过来这里。园丁女儿知道太太平时要求阿行模仿小世八岁时的清淡饮食习惯,导致阿行身体素质越来越差从而受冻时更加容易引起发烧,便时常在阿行来后院玩弹弓时趁人不注意往阿行嘴巴里塞各种平时不允许碰的零食。
“如果不是小絮这么喂了你几个月,你这小家伙儿恐怕今年上半年小命呜呼喽!”园丁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一边吸烟一边感叹。
“那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大小姐不准阿行玩弹弓,阿行以后再也没有借口来这边……要不,我去找朋友要一只小狗来养吧,阿行这样就有理由每天来后院来陪小狗玩耍,你看成不成?”小絮灵机一动问身旁吞云吐雾的园丁。
“白家之前养的狗但凡满六个月就会被大小姐勒令送走,你要是弄过来一只养上六个月,恐怕已经和小狗产生了感情,那时你怎么舍得把它送走?”园丁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小絮的提议。
“大小姐为什么下令不许家里留六个月大的狗?”小絮发自内心不理解何千舟的做法。
“大小姐那个人奇怪得很,琴姨说大小姐之所以要把六个月大的狗送走是因为宠物的发情期一般在六到八个月,大小姐只想看到宠物狗从出生到六个月时软弱可爱的样子,她容不下发情期的宠物继续生活在白家。”园丁碾灭了手中剩下的半截烟头。
“大小姐做出什么决定都不奇怪,只是以后阿行可怎么办?”小絮很担心阿行身体又恢复到以前那种糟糕的状态。
“白家再过一个月就得像去年一样在后院空地冻冰场,阿行那时候就有理由可以天天来咱们屋里开小灶。”园丁安慰一脸愁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