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千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接到魏老太打来的电话,她接到电话时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阿行出了什么事,孰料魏老太问出一个令何千舟十分惊讶的问题。
“何小姐,打扰了,你有办法为阿行安排一位保镖吗?我自己支付全部费用,你负责帮我联络就好。”魏老太等电话接通之后便省略寒暄直接提出要求。
“阿婆,这事不难,我能办到,但是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何千舟即便立刻应允下来内心仍旧存有些许疑问。
“阿行失踪六年的父亲前几天被警察在路边发现后送进医院,现在人已经去世。明天我大女儿为丈夫在青城容华殡仪馆举行告别仪式,今晚克柔会提前接我和阿行去青城,我担心阿行的母亲会控制不了情绪对她作出什么疯狂事,所以才舔着一张老脸向你提出这个不情之请。”魏老太大致向何千舟描述一番阿行目前所处的困境。
“阿婆,你别这样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我现在就为您联络。”何千舟挂断电话之后联系母亲白凌羽说明了情况,白凌羽马上为阿行安排一名人高马大经验丰富的保镖。
何千舟与母亲通话结束后坐在椅子上思忖良久拨通了江克柔手机号码,她必须找到一个明天陪阿行出现在告别仪式的理由,她不想让阿行独自一人去犯险。
“前辈,节哀顺便……家里这几天一定很忙吧,今晚我去白鹿镇替你接阿行与外婆回来好不好?”何千舟与江克柔于青城大学相识已有两年已久,这是她在这两年间第一次主动给江克柔打电话。
“千舟,你真心细,我没想到你竟然能替我想到这些,我现在家里确实是一团乱,如果你能把外婆和阿行接来再好不过。”江克柔言语间一时有些哽咽,她倒不是为了书商继父的去世难过,而是感慨于何千舟种像木头一样不近人情的角色竟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出帮忙。
“那我今晚就把外婆和阿行先安置到我家,明天准时送她们去参加葬礼,前辈,你觉得这样安排可以吗?”何千舟在话筒中进一步征求江克柔意见。
“当然可以,那就麻烦你了,千舟。”江克柔丝毫没有犹豫便接受了何千舟的安排,她本来还在发愁让外婆住家中还是住酒店,与此同时,她更不知道今晚该如何安置阿行。何千舟这一通电话成功解决江克柔目前面临最大的难题。
何千舟趁天色没黑和钟叔一起再次驱车赶往白鹿镇,阿行身上穿着何千舟那天给她买的新衣出现在小院门口,那孩子手上提着两只纸袋,一只纸袋里装着六叔葬礼时穿的那套黑衣与她心爱的唢呐,另一只纸袋貌似是魏老太明天出席葬礼时准备穿的衣服。
那晚临睡前阿行将两个作业本很郑重地递给何千舟,何千舟打开作业本伏在写字桌前一页一页细细翻看,阿行的作业本从头到尾每一页都写满“何千舟”。
“阿行,我们上周不是一共学习了二十六个汉字吗?你怎么只在作业本上写了‘何千舟’。”何千舟抬起头问站在身边的阿行。
“因为脑子里只有‘何千舟’。”阿行先是指了指自己额头,随后又指向何千舟。
“好吧,这次姑且放过你,下次一定要按我的要求来写,我们阿行可不能一辈子只会写‘何千舟’这三个字。”何千舟嘴上和阿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心里想的却是明天葬礼上的事情。
何千舟不知道阿行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心中是否悲伤得仿若又淋过一场雨,她不知阿行对自己的父亲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她亦不知此刻该不该在阿行面前提及有关父亲的话题。
那晚何千舟依旧像上次那样侧躺在阿行身旁入睡,阿行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何千舟的百忧解,她仿佛是所有药片中对何千舟最有治疗效用的一种。
唯有阿行在身边时的那几晚,何千舟才没有在梦中一次次潜入那绵延不尽的雨夜,唯有阿行把头枕在她胸口熟睡的那晚,何千舟才没有在梦境中整晚整晚地载着发烧的小世在暴雨中寻找医院。
翌日上午何千舟按照约定准时将魏老太与阿行送到青城容华殡仪馆,白凌羽派来的保镖下车后一路警觉地尾随阿行。
魏如愿穿着一身黑色套装站在入口处接待前来吊唁的来客,江克柔与河笙站在她肩旁。
“阿行,过来。”江克柔对妹妹招手。
阿行闻言便快走两步来到自家姐姐身边,何千舟站在那里看着阿行与母亲和姐姐们一次次向宾客鞠躬回礼,那孩子如同一张白纸般的面庞上不流露任何感情,何千舟无法从细微之处感受到她的悲喜。
“前辈,节哀顺变。”何千舟跟随稀稀落落的来客走到母女四人面前双手奉上奠仪。
“千舟,今天真是麻烦你。”江克柔红着眼眶动容地握了握何千舟的手,她今天再一次被这个有情有义的剧团成员打动。
“魏女士,人死不能复生,保重身体。”何千舟在喧嚣中陡然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嗓音,她在宾客中看到了自己多日未在家中露面的父亲。
“何先生,多谢你能来。”魏如愿低垂着眉眼俯身向何千舟父亲鞠躬。
“你怎么会来这里?”何千舟压低声音问何大俊。
“我以前经常从她丈夫老宋手里买各种古籍,两个人一来二去慢慢也算成为了朋友。”何大俊见女儿何千舟出现在告别仪式上心中一惊,父女两个都弄不清对方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
“那个保镖,你带来的?”父亲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白凌羽公司的下属。
“嗯,我担心告别仪式上出什么乱子,所以跟我妈提前借了个人带过来。”何千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