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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所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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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留云察觉到顾千的手微微一紧。

他用安抚的力度摩挲着顾千的手背,同时听见他呼吸变得紊乱,却在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稳。

季济弘当然认得这对老人,却难以理解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难得地噤了声。

顾千眨了眨眼,一点点找回支配身体的感觉。

相遇时老人们温和的目光,城无声那些纵容以及关心,见面时城家人的欲言又止……

这一刻,所有碎片似乎都找到了拼合的依据。

“可是。”顾千听见自己在喃喃。

顾千不记得自己和城家有什么关系,也不理解城家为什么从上到下都这么在乎他。

这泼天的关心,浇得小狐狸有些不知所措。

他说:“为什么呀。”

这话落在闻书兰耳中就是另一个味道了:好像,小顾千已经进入到了责备的阶段了?

城长歌扶着老伴,往前迈了几步又止住。

老人家有些恍神,一时不晓得该用什么开场来表达自己的慈睦之心。

城长歌问:“现在撒谎还来得及吗?”

城无声扶着额头看完老爷子和老太太这段无助,“明显来不及了啊……”

他拿出城家长孙的样子,郑重地对顾千说:“城欢雪,是你的母亲,是我的小姑,是爷爷和奶奶的小女儿。”

顾千疑惑说:“她不叫这个名字。”

在场所有人鬼妖都听得见顾千说的是“她”,不是“母亲”,不是“妈妈”。

城无声很轻地说:“小姑在家时叫这个,最开始嫁进顾家那几年也叫这个。”

话都说到这了,城长歌也不再遮掩,用长辈的视角道出这段故事。

“要说起你的妈妈呀,我和书兰真的……”老人一哽,组织好措辞,才讲,“想她。”

在将城,靖天和顾家都是根基深厚的行阴世家,城长歌和顾家老爷子多年挚交,同进同出。说是联姻,实则也是子女们情意相投,年轻人真心爱着,老一辈也高兴,昔年,谁不说这是天作之合?

头几年,两家来往密切,每逢节庆必定一处把酒言欢,日子称得上和乐融融。直到顾家莫名和一个叫做“息世”的组织有了联系,自那之后所有都变了。

城欢雪改了姓名,断绝和母家一切联系,像是要抹去所有痕迹。

整个顾家都搬去了别的地方,城长歌甚至都没见过自己的小外孙,为此苦寻多年,直到得知顾家那场变故,还有……

城欢雪险些一刀捅死顾千的事。

这才有之后城无声四处探询,终于在营雪精神病院找到顾千的故事。

城长歌说得怆然,闻书兰更是为此叹息多回。

气氛正是凝重不已。

“息世!”季济弘忽然大叫起来,并着捶了季留云一大拳,“他娘的,这个组织不是和阿史那玄有关系吗?”

顾千眉峰一凛,转头去看季留云,同时,城家人也看向他。

“不知具体是什么关系,但这些年我们多次搜寻阿史那玄的气息,最终都会被一群人遮掩住,都是“息世”的人,似是刻意为之。”

“每次‘息世’出面之后,灵间辙人也会出现,二者联系密切。”

顾千分析道:“听起来像是某种契约关系,我记得小时候,顾家突然变得对后辈尤为严苛,整个家族上下都很奇怪,除了爷爷之外,其他人感觉……都不大像人了。”

城无声听他讲完,盯了顾千几秒,最后挪开视线。

他这段轻飘飘的话里,是一个小孩被全家人甚至亲生爹妈伤害的过去。

但顾千避重就轻,无一字讲自己过去悲惨。

季留云也不着痕迹地握了握顾千的手。

就是这样的人,才更容易叫人心疼他。

“但也只是猜测,这件事内情如何,要么能找到阿史那玄,要么能找到顾家人。”

“不可能了。”顾千摇头说,“顾家人……我回去看过,只剩下一截爷爷的指骨。”

整幢楼都是血肉碎尸。

顾千很记得,因为他从那天就变成了孤儿。

话口又绕回相认上,客厅再次陷入沉默。

不管怎么样,血缘割裂了二十一年后的重逢,太突然了,谁都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顾千看得见老人眼底小心翼翼的期盼,可他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份感情。毕竟在他的人生里,所谓“亲情”实在是一个太过陌生的字眼。

就像被长久关在笼子里的鸟,忽然被放到天空下,反而不知该如何展翅。

他清了清嗓,想说些什么。

闻书兰忽然拍了城长歌一下,“你看看你这老头子干的好事!”

动静之突然,把沉浸式局促着的顾千吓了一激灵。

城长歌被媳妇儿拍得一头雾水,又没敢过分顶嘴,“我?”

“我都说了今晚不要吃那么咸!不然干什么下楼来找水喝!不下楼这事能这样吗!”老太太气呼呼地说。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挑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我俩穿得体体面面的,你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

闻书兰指着老伴的毛拖鞋说:“这就是你认孙子的态度?”

城长歌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啊”了一声,“就是呀,哎呀,真是太不应该了,本来我该正儿八经地跟小顾千讲‘我就是你的外公呀’这句话的!”

“然后轮到我!”闻书兰抹了一把眼泪,“我会温柔地讲‘小顾千,外婆给你准备了一大桌好菜’这句话。”

“对对对!”城长歌一拍掌,“咱俩指定把小顾千感动得稀里哗啦!”

“现在可倒好!”闻书兰不忘拉上大孙子,“无声,愣着干嘛?还不说说你爷爷?”

老人家零帧起手,城无声张了张嘴,没能接上戏。

闻书兰哼了一声,“就怪你们爷孙俩!”

城长歌:“对对对。”

城无声:“是是是。”

季济弘不知道这是哪一出,问季留云:“为什么?”

顾千怔怔地看着,看完这对老人演这出戏码,眼睛不知不觉酸胀起来。

没有用血缘来胁迫道德,没有哭天抢地说自己多不容易。

老人用这种笨拙又可爱的方式,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让这场重逢不至于那么令人无措。

“这不成!”闻书兰最终拍板,“今天不算!改天重来一次!”

城长歌及时附议,“这感情好!”

“小顾千,你说呢?”闻书兰这才问顾千。

顾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裤包。

他又变回那个小刺猬,每当遇到示好,总想着该回点什么。

可今晚来的匆忙,他什么都没带。

季留云摊开顾千的手,从自己包里抓了一把糖放在他手心,“我猜,你想要这个。”

顾千看着手心里那些糖,眼眶越发烫了。

这个季留云为什么每次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好没道理。

顾千走向楼梯上那对老人时,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把糖递给了老太太。

闻书兰红着眼接下来,说:“那咱们说好了,改天,改天重新认。”

顾千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城长歌笑起来,“改天好,改天好呀!”

闻书兰拽着老伴离开,“快走呀,太丢人了……”

可没走几步,又回头叮嘱大孙子,“无声!不许让小顾千空手回去啊!”

至于顾千他们今晚在藏宝室拿了幅画,砸了堵墙。

无所谓的。

城无声:“……知道了奶奶。”

顾千目送这对老人离开,客厅再次安静下来。

但先前那些局促的余韵仍在空中飘荡。

顾千和城无声久久未言。

季济弘还在转着眼珠,问季留云现在是要干什么?

“再等一下。”季留云对他说,“一会你就能有好吃的了。”

顾千终于开口问:“那玉如意是?”

“城景明。”城无声语气自然地回,“我爹,你亲舅舅,改天记得送回来。”

“……哦,好。”

*

回家。

小鸟甩着满身的石头,头上顶着主人的画像,手里拎着从城家“打劫”来的东西撒开丫子跑,在巷道里一蹦一飞。

后面,月光给一双影子照亮了回家的路。

几个小时前,顾千和季留云轰轰烈烈了好几回,以至于连温存的机会都没有,他直接睡过去。

暮色里,他醒来时卧室里只剩下空旷,身边没有季留云。

察觉到这一点,睡意尽散。

彼时,一万个念头跃入顾千脑海,没有一个能在他心里停留片刻。

身体比思维更先行动,顾千循着绎思盘指印着往季留云所在的地方赶。

直到打破了那面墙,瞧见这死鬼,才稍微清醒些。

这一晚,他知道了季留云两千多年的执着,还找到了外公外婆。

现在,顾千才有时间和季留云单独聊聊。

“为什么之前不来找我?”

季留云沉默片刻,声音带着几分怀念,“我很容易满足,远远看着你也很好。”

“是吗?”顾千轻笑着说,“我看你现在离得挺近。”

季留云想了想,认真道:“可能,失去记忆的我比较勇敢吧。”

顾千回想着那些苦笑不得的画面,“的确蛮勇敢。”

“顾千。”季留云声音轻得像是在讲一个秘密,“你都不知道,我找回记忆那一刻,发现自己已经跟你好了,我有多么开心。”

季留云找回记忆后变得稳重许多,难得这么炫耀。

顾千却很受用,看季留云依然把小白包挎在身上,“都找回记忆了,为什么还背着这个?”

“你给的东西,我要么随身带着,要么就只能供着了。”季留云说得坦然。

连顾千都难免想象到这个小包面前供着香袅袅上升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季留云,你之前可没有这么会讲话,偷偷学过?”

季留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顾千,我这样你会不自在吗?”

“什么呀?”顾千扯了扯那个小白包。

“如果你喜欢那个爱哭的,随时随地都黏着你的季留云,我可以一直是那个样子。”

他的话音何其温柔,可隐隐带着一丝试探,像是在等什么很重要的答案。

顾千怔了怔,一时没给出回答。

他其实想讲“你还能在,就蛮好”这句话,但又觉得太过别扭。

季留云再次开口:“但如果你现在承认这点,我会很吃醋。”

顾千心里没由来地被这句话揪了一下。

非人者不喜欢隐藏感情,季留云喜欢顾千,愿意说无数次,不论心境,也不论身份。

“你连自己的醋也吃?”顾千有些哭笑不得。

季留云很轻地“嗯”了一声,“会吃醋,所以建议你要好好回答。”

顾千才不惯着这个死鬼,他“哼”了一声,故意说:“那要看你表现。”

他们俩一人一句说着往前走,季留云忽而拽着顾千停了下来。

“有句话,你应该知道了,但是我还是想讲。”

“什么啊。”顾千被这死鬼的正经弄得有些莫名。

荒野天际,秋夜并不熙攘,情话来得迟了些,牵住两颗心一同迁徙入梦。

季留云讲:“我心里有你。”

不轻不重,不早不晚,刚好托住月亮。

*

小雪。

时隔多年,顾千头一回感受到什么是生日的氛围。

季济弘一大早就在院里上窜下跳,高兴得像是过年。

小鸟拆礼物很积极,“哎,林木和沈见微是谁,这是他们送的。”

顾千接过那个盒子,里面是一对项链,“之前和季留云一起认识的朋友。”

“哦。”其实季济弘并不太在意这些人,就只是单纯地想要问一下而已。

顾千看着这个妖怪,心中忽而泛起涟漪。

这只鹰心里记挂着主人,一记就是两千多年。

得知了他的过往,顾千就能读懂这暴躁妖怪偶尔没藏住的那些孤寂从何而来。

很苦吧,这样去记一个回不来的人。

“小鸟。”他喊。

“别他娘的这么叫我!”

季济弘十分抵触这个称谓,眼瞅着就要炸毛。

“大堂右边那间屋子,里面有我爷爷的祭台,你要不要去给季将军和师父也弄一个祭台?”

季济弘眼睛一亮,但又警惕起来,“你他娘在贿|赂老子?”

顾千好笑道:“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季济弘又问:“你,你为什么对老子这么好?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顾千说,“只是刚好前两天打扫过,又刚好多出一张香案,也是刚好还有香炉和香,你要不要吧,你不要,我就丢掉了。”

“要!”季济弘跳起来,“那你来帮老子。”

顾千失笑:“好,老子帮你。”

这样很好,他想。

活着的人和离开的人都能有个安放思念的去处。

只是季济弘不是个安分的,路过顾千爷爷祭台,嗅了嗅那截匣子里的指骨。

“你爷爷这骨头,闻起来有点好吃。”

顾千眉毛抽了抽,“我希望你不要在今天找事。”

一人一鸟半吵半打,等季留云来叫他们出门时,祭台已经支了起来。

……

“火锅?”

城无声从文件背后抬起头,“这次又缺什么?”

“什么都缺。”季留云还是给出了一样的回答,“所以邀请你一起去逛超市。”

“也不是不行。”城无声端着架子说,随即又问,“听说刚才你和顾千把玉如意还回城家了?”

“是的,还邀请了二老一起。”

季留云如今说话做事自有风度,哪哪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城无声听得有些别扭,但又挑不出错来,“那走吧。”

“也希望张助能够一起来。”季留云转头看向张助,“感谢你之前对我多加照拂,希望以后能有机会报答。”

“客气了。”张助不动声色地扶了扶眼镜,心想这就是两千多岁的魅力吗?

“顾千在楼下等了。”季留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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