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直起身来,笔直地跪在地上,看向他们二人,眼中尽是坚定。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不嫁人就不嫁,阿娘不说你了!”
“哎呀,你这孩子好端端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多凉啊!”
元伯山夫妇下意识起身,往前伸手就要将人扶起来,赵瑾棠侧身躲开,她扭头看向宋卿池,声音很低,开口:“娘,今日在慈光寺您与常嬷嬷的话,我听见了。”
听见这话,宋卿池伸手的动作瞬间僵住,她忽地睁大眼睛,瞳孔猛缩,慌乱转头看着元伯山。
元伯山也有些愣怔,他大概能猜到自家夫人与常嬷嬷说的是什么内容。
“窈窈,你……”宋卿池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也没想到会被赵瑾棠听见。
所以是为了这事,今日才突然过来吗?
元伯山瞧着赵瑾棠,沉默片刻,最终他收回手,眼中的情绪变了又变,复杂至极。他稳住心神,慢慢回身带着宋卿池重新坐下,叹了口气。
宋卿池早就已经红了眼眶,她没去看地上的赵瑾棠,始终是侧首,微垂眼眸。
今夜过后,或许,她又要失去一个女儿了。
“这事儿本该是同您二老说,可没想到,却是让您二老自己发现,是我之过。”赵瑾棠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她未曾察觉到的哽咽,说出的每一句话里全是愧疚。
屋内静谧万分,烛火明明。
只有赵瑾棠刻意被压低,却足够让眼前二人听清的声音,时不时响起,打破静谧。
“我并非你们的女儿,这么久以来,是我一直占着元二娘子的身份,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有太多的人因我而死,我本该要成为下地狱赎罪的孤魂野鬼。”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借着元娘子的身体,死而复生。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赵瑾棠跪在地上,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将所有真相全部告知于元家夫妇。她眼泪落下,砸在地上,始终垂着眼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夜色越发深重,屋外的寒风呼呼扬起,吹响了门窗,让人越发觉得冷寂。
近乎漫长的沉默后,元伯山终于开口,询问道:“窈窈是如何不在的,我们知道了,那你呢,你是谁?”
赵瑾棠沉默,就在他们以为她不会出声解释的时候,赵瑾棠终于哑着嗓子缓缓道。
“我姓赵,名瑾棠。”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落在元伯山夫妇二人耳中,却是震耳欲聋。
赵姓乃是大邺皇家姓。
而赵瑾棠,莫说小小的平州,整个天下谁人不知是什么人?
最年轻的北境大将军,更是天潢贵胄,帝王血亲,也是大邺的护国长公主!
可为什么?这个本该在四年前就薨逝的人,会突然附身自己女儿的身上,借尸还魂。
又为什么要说又太多的人因为她而死?
难道四年前这门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大事,又或者说是阴谋。
元伯山心念流转,他虽是个生意人,但对于这些事情,还是能多多少少想到的。
身份如此尊贵的人,活着不与亲友相认,只隐藏身份前往上京,若说背后没有隐情,他是万万不可能相信的。
宋卿池早就已经哭红了眼睛,她担心赵瑾棠会出什么事,所以一直想要找机会问问她。
只是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子的答案。
早知如此,就该一直沉默,待所有一切尘埃落定,等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们家的小姑娘主动开口。
可如今,既然已开了口子,那便干脆问个清楚。
宋卿池猛地起身,走到赵瑾棠跟前,面对面跪下,扶住她的肩膀,声音颤抖:“你是不是在做什么大事?你兄长……敬可,也在帮你?”
“是,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您放心,我会好好护住,元大人的,他……”
“他是你兄长!”宋卿池扬声大喊,又怕被人听见,瞬间将声音压了下去。
元伯山也走上前来,揽住自家夫人,听着她继续说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既然来了元家,那便是我元家人!”
“我只有一句话,保护好自己。”
赵瑾棠浑身一僵,她就那样跪着往后退了两步,再次深深伏拜在地。
元伯山夫妇到底没有再追问她在做什么,仿佛心中清楚,就算问,赵瑾棠恐怕也不会说实话。
离开时,赵瑾棠甚至都不敢回头看,她走到门口,还未将房门打开,宋卿池的声音又从身后传了过来。
“阿娘其实从来没有将你们二人弄混,窈窈是我的女儿,你也是。”
赵瑾棠终于落下泪来,可依旧不敢回头,只拉开门,疾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