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试探

人去风起，远处的菩提树发出微风扬动的沙沙声。

赵瑾棠站在原地看了许久，微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身后的翠微出声，唤回她的神智：“二娘子，您怎么了？”

“我没事，”赵瑾棠转身接过翠微手中的瑾盒，莞尔一笑，“翠微，你在殿外等我罢。”

翠微眼中的担忧还没有散去，却也只好应了声。

殿内燃着成百的长明灯，烛火通明，佛像金身闪耀，庄严肃穆，慈悲的目光俯瞰众生，叫人不自觉想要跪在跟前，虔诚祈祷。

赵瑾棠走过去，将锦盒里的东西一一放置在供桌上，她仰头看向佛像，静默片刻后，转身走到蒲团后跪下，双手合十，阖上双目。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香火味，偶尔有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刮过，将燃着烛火晃得歪倒，转瞬又恢复原状，明明灭灭。

赵瑾棠知道自己不该那般冲动，但时隔四年，又让她再见故人，又何尝不令人激动？

如今的小鸾于她，就好似当初在客栈遇上的卜曦，都是她为数不多，能够有机会再相见的故人。

赵瑾棠在佛像前跪了许久，心中渐渐平静，她想起方才在殿门口时，江令舟的那句“不是小鸾”，唇角轻扬。

不是说“不叫小鸾”，而是说“不是小鸾”。

这二者之间的深意，她又何尝不懂？

赵瑾棠思绪万千，翻涌不断，她又想到小鸾对江令舟的恭敬，眉头不自觉紧皱。

大邺皇室子弟，向来都会在身旁养人。

所养之人，自小被喂食毒药，需每月给与解药以防止毒发身亡。容貌不必百分百一样，此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照着主子来特地模仿学习，只为在关键之时，骗过仇敌，替主人挡下灾祸。

若主人登基为帝，此人便不能活。

只不过，赵瑾棠自小没有生活在皇室，对这种做法只有不理解，也向来不赞同这种做法。

直到四年前的谋逆案，她终于明白，身在皇家有太多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但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赵珩身边养了人，只是如今想想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江令舟，会不会……就是赵珩的替身。

或许，是该找个机会，与江令舟真正见上一面了。

赵瑾棠思绪慢慢回笼，她站起身，走到殿内的长明灯前，目光落在上头，伫立许久。

肃王府的旧人们应当是恨她的。

恨她被奸人蒙蔽，恨她忘记当初的一切，恨她将赵珩逼上绝路。

也恨他们看错了她，对不住赵珩对她的好。

赵瑾棠慢慢阖眼，复又睁开。

心想，再等等，且先再等等。

待此次回京之后，将袁家，这个可以称得上是赵桓的最后一道可以依靠之防线彻底瓦解，便是到了真相大白之时。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要与元家夫妇坦白自己的身份，她总不能再用元二娘子的身份做这种事情。

朝中多的是心志不坚的墙头草，也有诸多不明真相的之人，以防意外，陷入危局，她定然是要提前同元家夫妇说清楚的。

她不能让元婉仪被自己的爹娘误会。

元婉仪，定是个温柔乖巧的小姑娘。

赵瑾棠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去，将心中的所有情绪尽数压下，随后转身出了殿门。

“二娘子，不多待会儿吗？”翠微没想到赵瑾棠这么快就出来了，她眨眨眼睛，看向殿内。

赵瑾棠搭住翠微伸过来的手，轻声解释道：“再不回去，阿娘该等急了。”

主仆二人离开偏殿，原路返回，路上又遇上了净明，“净明小师父，住持禅房要往哪儿走？”

瞧见是赵瑾棠二人后，净明指了路，又随口说道：“元娘子若是要去寻元夫人，那该去往生堂，我方才瞧见元夫人去那边的往生堂了。”

赵瑾棠与翠微对视一眼，奇怪道：“元家是有先祖在往生堂供了牌位吗？”

“奴婢从未听说过，”翠微也有些糊涂，只问道，“二娘子可要去瞧瞧？”

思索片刻后，她颔首，下了决定：“走罢。”

慈光寺，往生堂。

赵瑾棠与翠微转过拐角，才踏入往生堂的院门，便瞧见常嬷嬷提着桶水，转过走廊尽头的拐角，身影消失在拐角。

“常嬷嬷！”因着还在庙内，翠微的声音并不大，常嬷嬷并没有回头，想来是没有听见喊声。

“也不知道嬷嬷提着水是要去做什么，走这么急。”

赵瑾棠收回视线，带着翠微往常嬷嬷离开的方向走去，迎面遇上个刚做完洒扫工作的沙弥，行礼道：“这位小师父，冒昧问一句，往生堂可是从那边走廊拐角过去？”

小沙弥回头看了眼，双手合十，摇摇头：“阿弥陀佛，女施主若是要去往生堂该走另外一边，这里是去寺庙后山的。”

听见小沙弥的回答，赵瑾棠与翠微都是微微怔然，后山？

“敢问小师父，后山是有什么地方可以祭拜吗？”

赵瑾棠不知怎么想的，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