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嘉月朝着少年招招手,待他走进,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无论别人如何说,你都无需在意,只要知道,他永远是你阿爹,不会变。”
等两个孩子被下人带回院中,袁嘉月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语娴。
李语娴面色平静,眼睛却是红红的,有些肿,不知在外头站了多久。
“娴儿,怎么不进来?”袁嘉月起身走到门口,牵着人进了屋子,又给她倒了热茶,递过去,“怎么不在院中好好休息?”
李语娴摇摇头,垂眸看着眼前的热茶,闷声道:“嫂嫂,阿兄没事,对不对?”
“娴儿……”
“爹娘不在了,舅舅也不在了,姐姐被落在深宫,我不想也没了阿兄。”李语娴声音哽咽,没了往日里嚣张跋扈的模样。
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要如此狠心,将他们李家置于死地。
“会好的,”袁嘉月说道,她的手落在李语娴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待会儿要去刑部,你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哥哥?”
李语娴摇摇头,又说道:“方才淑妃娘娘身边的云飘来说,姐姐临盆在即,心中害怕,圣上特地准许我入宫陪她,嫂嫂我……”
听见这话,袁嘉月叹了口气,她没有放开手,认真叮嘱:“娴儿,李家出事的消息绝对不能让淑妃娘娘知道,否则,伤了皇嗣,咱们李家才是真真要走到头了。”
“我明白的,嫂嫂。”
——
午膳后,又飘起了小雪,细碎得如同是棉絮,洋洋洒洒地打着转。
袁嘉月探监的消息传到范新允耳边时,他正跟在刘老头身边,观察尸体。
听见这消息,范新允立马一口回绝,等衙役走到门口,他又忽然出声,改了主意:“等等,杨武,你来。”
范新允对他耳语一番,这才放下心,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尸体上。
另一边,杨武带着袁嘉月去了刑部大牢,沿着幽深的通道一路往里走,烛火微暗,地板潮湿。
越往里走,越是让人感觉阴冷,深处的刑房里偶尔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最终两人停在一处牢房前,袁嘉月看着背对着牢房门,微微仰头盯着天窗看的李子衡,眼泪瞬间就下去了。
她匆匆跑过去,隔着牢房轻声唤道:“行之?”
李子衡浑身一震,没回头,只听见“哗啦”几声响动,铁链锁被人打开,而后杨武的声音响起,“李夫人,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您抓点紧儿。”
“我知道,多谢了。”
“行之,你没事罢?”袁嘉月走进牢房,将吃食一样一样摆出来,没看李子衡,“你总说在里头过得好,不肯见我,可……你怎么骗我啊?”
李子衡入狱已经一月有余,袁嘉月此前来见他都被拒绝了,如今猛然瞧见他成了这番模样,到底也是忍不住心疼。
片刻后,李子衡终于有了反应,他起身走过去,想抬手摸摸妻子的脑袋,却又反应过来自己手凉,最终也没落下。
袁嘉月及时抬头,伸手,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破涕为笑:“你的手好凉。”
“是吗?”李子衡扯出抹笑来,他还想说什么,却发觉袁嘉月竟然是一身素白衣裙,头戴白花,没有任何的珠钗首饰。
他一愣,心中瞬间感觉不妙:“你……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袁嘉月再也忍不住,撇过头不看他,整个人笼罩在沉痛之中,狠心道:“平州老家……出事了。”
“全族上下八十余人,皆死于非命,”袁嘉月声音哽咽,强忍着泪水将一切都说了,“此刻,爹娘与舅父的尸体就在刑部,行之……”
李子衡脑子嗡嗡作响,不敢相信,他握着袁嘉月的手忍不住颤动起来,牢房阴冷,可到底比不过他沉入谷底的心。
恍惚间,李子衡听见了他颤抖不已的嗓音,艰难干涩:“如何,死的?”
“枯木入喉,一击毙命。“
李子衡木着张脸,半晌没有反应,袁嘉月怕他憋着会伤了身子,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她趴在李子衡怀里,痛哭不已:“行之,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别为难自己。”
半晌,李子衡终于有了反应,他抬手摸了摸袁嘉月的脑袋,终是闭了眼睛,几秒后,又睁开。
他开口,语气中带了了然,又夹着些冰冷:“我没事,如今你来,除了这事,可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袁嘉月抬头,眼底犹豫不决,她摸了摸袖口中自己准备好的亲笔信,最终还是摇摇头:“行之,照儿和亭欢很想你。”
“你再等等,我会求父亲救你的。”
……
袁嘉月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牢房恢复沉寂,李子衡如行尸走肉一般,僵硬着身体坐下。
他再次仰头看向天窗,唇边挂上笑容,夫妻多年,他太了解袁嘉月了。
方才对方的犹豫,让他几乎在瞬间就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也正是袁嘉月的犹豫不决,让李子衡知道,在太师府和自己之间,袁嘉月最终还是选择了他。
而他,亦是做好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