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它们听不听得懂,平安利索将豆皮用盖盖好,转身去坛子里捞出几块腌制的鱼块。
她利索地把腌鱼块用清水洗淡味道,倒入蜜糖与烧酒浸泡。用这两样东西浸泡腌鱼,一来是可祛除部分鱼块的腥味,二来,也可为腌鱼提鲜增味。
随后,平安从地里拔出一把香蒜和芫荽,又折了一大篮紫苏放太阳下晾晒。
处理了一些琐碎杂务,将蒜须和芫荽根部的泥沙洗干净,她戴上草帽,打上一壶茶水就往自家田里走去。
门前的小溪潺潺流动,孜孜不倦地冲刷着溪底长满青苔的石块。
清澈如镜的溪水在阳光下发出阵阵耀眼的银光,平日里溪边常见的青鳉与七星鱼这会却不见了踪影。
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中,阵阵欢快的嬉闹打趣声传来,原来是一群光腚戏水的孩童占据了妇人们捶打衣服的石板,这会正在溪边玩闹。
见得平安经过,他们一个个吓得噗通噗通直往水里跳,一时间,溪边只余接二连三的咚咚落水声。
平安用余光瞥去,他们脸蛋霎时通红。察觉里面还有几个是她堂哥家的侄子,这会正随着伙伴捂上捂下,躲在水里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夏季炎热,溪中确实是个避暑良处,可是溪底湿滑,危险也不容小觑。她心中无奈,只得出声叮嘱一句:“小羊,小帆,注意安全。”
“知道了,姑姑。”小羊饶饶头,心虚说道,“姑,别告诉我爹。”
“玩一会了赶紧回去,水里面不安全。”平安并未直接应答,只是摆摆手,快步走过。
今日的阳光格外毒辣,在太阳下光是站上一会,身上的肌肤就被晒得生疼,也难怪溪边聚集了那样多贪凉的小孩。
平安沿着道旁的树荫,快速朝田间赶去。
尚未走到那条小径,鼻间便传来一阵清新甘甜的青草香味,这是稻子的秸秆被镰刀割断所产生的独特香气。
因着家家户户耕种的时间不一样,这会田里也是青黄相间,面前广袤无边的稻田被细细窄窄的田埂划分为黄黄绿绿的齐整色块。
平安赶到时,自家田埂边已经堆满厚厚一摞割好的稻谷,隐有咯吱咯吱的木板声隔着谷堆传来。
绕过谷堆一看,木头正在不远处埋头割稻,而爷爷则在谷堆旁用谷桶不停车谷。
见得平安,爷爷笑得亲和,手脚动作却未停:“这么快就回来了,外面太阳毒,快点回去,别晒伤了。”
听见爷爷说话,弯腰干活的木头,猛然站直身体抬起头来。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瞧见平安后,随即喜笑颜开地唤她:“娘子!”
“给你和爷爷带了一壶茶,你们要是渴了就喝点休息一下,我得先回去做饭。”平安扬了扬手中的茶壶,朗声解释。
她本欲放下东西就走,可这会看他的脸晒得通红,那双眸子又满含期待地望着她。平安只得将茶壶放在旁边,上前替他擦了擦汗。
天气热,人也热。
木头本就体热,这会更是晒得浑身滚烫,前胸后背被热汗浸湿,那件灰蓝色的短褐干巴巴地贴在身上。平安乍然接近,便被他身上炽热的温度慑得下意识后缩。
他也未曾多言,只是垂眸静静看着她的动作。气氛在不知不觉间陡然变得紧张又微妙,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低头撇开视线。
一时间,尴尬与沉闷的气息在两人之间缠绕。
平安不自在地抬头,入目却是他灿烂的笑脸,她抿唇轻笑一声,从腰间取出条干净手巾纳在他后脖。
“挡挡。”平安低声道。
“娘子你对我可真好。”木头出言打破沉寂,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欢快。
“走了。”平安暗松一口气,她拍了拍他的背,与爷爷打过招呼后,快步往家中赶去。
之前浸泡的鱼块这会也差不多入味,平安将早上剩的一些鱼片加入豆粉用刀背轻轻捶打,直至拍成薄薄的鱼片。
做这醉鱼汤,光靠腌鱼不够,平安又去剖了条新鲜的鲫鱼。
照例划上花刀,鱼身里外用细盐与姜片腌制。
锅中下薄油与姜片煸香,待油热,小心放入鲫鱼下锅炸制,直至两面鱼皮炸至金黄发酥,便可下清水与腌鱼同煮。
待鱼汤熬至奶白,则加入盐、口蘑丝与鱼片煮熟调味。
熬汤的间隙,平安将买来的新鲜豆皮用竹箬包住,如绑粽子般绑紧,一个个下水煮制。为防止豆皮过轻漂浮,她在上头压上干净的重物一同入锅。
灶下小火慢熬,两边锅中同时水汽蒸腾,咕噜作响。
等豆皮锅中水汽熬干,一旁的醉鱼汤也已熬成,锅盖一掀,汤底色泽奶白醇厚,散发着幽幽鲜香。
将豆皮上的石块取出,底下的豆皮已受重物挤压挛缩成一团状似鹅块的肥嫩模样,用它做出的菜,是一道有名的素菜——素烧鹅。
做好的素烧鹅,用秘制的糟油或笋卤蘸食,味道颇为肥美鲜嫩,鲜美多汁程度堪比鹅肉。
忙完这些,院外也传来爷爷他们的谈话声。
平安突然想起,刚刚洗干净的蒜须还未处理。
这夏季燥热,暑气郁结,有时候人再累也只觉食欲不振。
方才做的两道菜醇厚有余,但清爽不足,用这些蒜须与蒜末来做一道辛辣开胃的凉菜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