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前面忙不过来,紫璇和瑾瑜也会帮思瑶做些拾掇药材或料理病人的工作,一来二去,和这里的山民也混熟了。最近正是男人们上山打猎,储备年货的时候,瑾瑜也帮忙打过几回。大力哥是这里猎户的头儿,看到瑾瑜身手不凡,甚是喜欢,因此把瑾瑜胁迫过他的“恩怨”也一笔勾销了。
这一日,晌午看病的人已经散去,瑾瑜正在廊下帮思瑶一起翻晒草药,两个人随意闲聊,就说到了林茂。
“我爹爹虽然脾气古怪了一些,可心是好的。上次,大虎哥的妻子阿芳姐姐怀孕,但是她身体不好,怀到六七个月上就有点吃不消了。爹去瞧了,当着人家的面直接说孩子保不住,把一家子吓得什么似的。大虎哥是家里的独生子,阿芳姐好多年才怀上孩子,哭着喊着让爹爹救救他未出世的孩子。你猜爹爹说什么?”
断不是什么安慰的话,瑾瑜想,然后道:“估计是告诉他们,救不了的理由。”
“也不是。爹爹只说,孕妇身体太虚,要这个孩子就等于要了她的命。他便问阿虎哥,是孩子重要呀还是老婆重要?让他想好了来找他。大虎哥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不亮就来敲门,哭着喊着要他务必救一救阿芳姐。”
瑾瑜看她说得欢快,知道故事还没讲完:“就这样?那后来呢?”
“爹爹说,虽说怀着孩子母体会受损,但是阿芳姐已经怀胎七个月了,如果强行堕胎,极有可能一尸两命,还是不行。他虽然嘴上说不能治了,其实头天晚上看了一晚上医术,一直在想办法。阿虎哥来了之后,他便马上上山采药,准备试一试。”
“所以他最终找到了可行的办法?”
“说起来简单,就是先用滋补气血的方子尽量帮阿芳姐稳住胎像,多撑一两个月,等到胎儿再大些比较安全了之后再行引产,就能同时保住两条性命。还算大虎哥命好,最后真叫爹爹办到了。就是孩子不足月,生出来又废了一番周折。”
“前辈也真是的,既然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为什么还要吓唬人家?”
思瑶笑道:“所以说爹爹古怪嘛。他最喜欢把话说到头,嘴里没几句好听的。刚开始的时候村里人没有不讨厌他的,但是日子久了,大家都知道他就是这么个脾气,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全村人只能指望他一个大夫,最近几日,你和前辈真是忙坏了。”
“是啊,一到这个时候,山里面的人最容易得病,爹爹总是忙不过来。不过也好,爹爹忙着,就不会想那些烦心事了。”
“哦?前辈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基本上都只和他的妻子有关。爹爹一想起她,就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我看别家爹爹生气难过的时候都会喝喝酒,要不就骂骂人,他就只会把自己关起来。”
“那你呢?你和前辈相依为命,可会去安慰他?”
“小的时候我可不敢。这些年稍微懂些事了,也试过去安慰爹爹。有些时候他只说‘我还不懂’,就让我出去;有时候也会和我讲讲他妻子的事情。”
“莫不是,前辈的爱妻已经去世了?”瑾瑜继续试探。
“是啊,所以爹爹才这样怀念她。现在想来,那就应该是紫璇姐姐的妈妈吧。哎呀……”思瑶心思单纯,说着说着就把秘密当作闲谈吐露出来,但出口的瞬间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于是便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是什么意思?!前辈的妻子怎么会是璇儿的母亲?”惊骇之下,瑾瑜已然变了声调,干活的手也停了下来。
思瑶扭捏着说了实话:“我也是刚刚知道的……瑾瑜哥哥,你可千万别在爹爹面前提起,不然他一定生好大的气。”
“这我当然知道。”瑾瑜尽可能平静下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就是你和紫璇姐姐刚来我家那天。你们走后,爹爹就像是失了魂似的,又跑回房间把自己关起来。我跟过去,向他问起那枚玉佩,爹爹才告诉我那是他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的礼物,也就是紫璇姐姐的妈妈。”
“……”
“而且,爹爹开始时说得那么坚决,怎么都不肯救她。可后来不但救了人,还几天没合眼地照顾紫璇姐姐呢。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过去的那份情谊,又是为什么呢。”
瑾瑜缓缓点了点头,仍旧没有说话。
思瑶看着他,天真问道:“瑾瑜哥哥,你说,喜欢一个人真的能喜欢那么久、那么深吗?爹爹住在这山里,少说也有十年,这十年间与他喜欢的女子不能相见,也不能说话。可是他还是会因为那个人而伤心,也会因为那个人而救仇人的女儿。”
瑾瑜笑笑:“你还小,等你大了,有了喜欢的人,自然就知道一旦爱上了就很难放开。”
没长大的孩子最不愿意听到的说辞之意便是自己还小,思瑶也不例外,于是她马上反驳道:“你们都说我小,我哪里小了,我都快十四岁了!”
“那还不小?”
“你!”气得思瑶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