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叔,这么晚了,对不住。”瑾瑜单人单骑,立在门外,颇为惭愧。
伍叔忙把他放进来,问他:“少爷不是去外面办差事去了吗?怎么这么晚跑到这里来?”
瑾瑜支支吾吾:“是去办事了,也办完了,我提前回来了……我听说她被送到了这里来养伤,想过来看看她。”
“她?”伍叔眯起眼睛,很快想明白他指的是谁,便带着瑾瑜来到内院,叫女儿小梅出来,陪他去紫璇的下处。
一路上,瑾瑜先问了几句紫璇的情况,小梅都照实说了:伤口好了不少,大夫来瞧过,新开了药吃着。瑾瑜一路上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快到门首时,他突然停住脚步,望着紧闭的房门小声道:“这么晚了,她应该睡了吧。”
“一般是早早睡的,但今日我她很晚才熄灯,说不定这会儿还醒着呢。”小梅说着就要去敲门。
瑾瑜忙拦住她,再次踌躇了片刻,最后道:“太晚了,还是算了吧。我明日再来瞧她。”
说罢便大步出门,留下小梅一个人一头雾水。
*******************
翌日早晨,方家正宅,书房。
瑾瑜正在向父亲回禀去海宁送货的情形,方乂安手持一本账册,默默听着,似乎心不在焉。三两句说完,他见父亲没有发话,也不敢擅自离开。
一会儿,方乂安才问道:“杨焕他们还在路上?”
“是的,杨焕他们拉着车,要行的慢些。”瑾瑜快速答说,“不过今日晚些时候就该到了。”
“你是昨天半夜赶回来的?”方乂安头还是没抬。
瑾瑜莫名有点慌张:“是。”
“去了舒园?”
方乂安虽然严厉,但瑾瑜从来没有害怕过,今日不知为何却总有些慌神:“是。我就去看了一眼,太晚了没见着人,就马上回来了。”
“你也知道太晚了?”
这明显就是责问的话了,瑾瑜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父亲一眼。
方乂安将手中账册重重往书案上一扔:“提前了大半日回来,我听小厮说你的马都跑坏了!怎么,觉都不舍得睡,就为了提早回来,去看她一眼?”
“我……”瑾瑜一时语塞。
“归家第一件事,不是来交代差事、来向长辈请安,而是跑到别处去看一个陌路相识的女子,这是圣贤教给你的道理吗?”
方乂安声音不大,但毫不掩饰怒意。瑾瑜立刻跪下:“儿子行事不妥,惹父亲生气了,请父亲责罚。”
方乂安还待再说,却见杨邠引着伍叔走了进来。
伍叔对着方乂安和瑾瑜分别施礼,禀告说:“今天一大早,我刚刚起来便听着门响,却不像是遭贼的样子。小梅去那位小姐住的屋里看一眼,床铺空着,园子里也找了,都不在。想必是那位姑娘不告而别了。我这才紧着来告诉老爷还有少爷一声。”
瑾瑜闻言大惊,也顾不上父亲和杨昐在前,起身急急道:“她走了?她伤还没好全呢……”
方乂安打断瑾瑜,向伍叔道:“行了,她本就是江湖中人,来去自由。这事你报我知道就行了,回去吧。”
瑾瑜还想问伍叔什么,却被方乂安拦住:“你留在这里。”
他向杨昐使了个眼色,杨昐会意,带着伍叔赶紧离去。
方乂安看着自己儿子慌张又焦急的模样,又气又无奈:“你要干什么?又要追上去!?”
瑾瑜不说话也不否认。
方乂安大踏步走到他面前:“她既然不告而别,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你这样做未必会如她所愿。”
“爹,她身上有伤,洪漕帮的人又在外虎视眈眈,太危险了……”
“那又与你何干!你不是说她身手不凡又有谋略吗,那她就不会轻易陷入危难之中。再说了,她本来是江湖人,这样的江湖追杀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件寻常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搀和进去,不一定能救了她的性命,却一定会惹上是非!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
瑾瑜沉声道:“父亲担心我的安危,我都明白。可是父亲从小教我孔孟之道,亚圣有言: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是以见孺子将入于井,便有怵惕恻隐之心。文姑娘她武功再好,也抵不过有意加害的洪漕帮和倪家庄众人。明知她有危难,却束手不救,又哪里是圣贤的道理呢?更何况,她救过我,前番儿子已和您说过,于她我不能任其自生自灭。”
他敛衣下拜:“孩儿今日违逆父亲,实不应该,只是情势所迫,我不能让她一人历险。待她安全了,儿子回家,再来领受父亲责罚。”
再拜一次,便快步出门。
方乂安本想阻拦,稍微犹豫了一下,瑾瑜就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