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淹没你的口鼻。
回去的路上,没什么胜利的喜悦,下午还要上课。
玲王看着空着的座位,又慢慢把视线转移开。
叹气显得轻浮。
警察说会立案,连续失踪那么多天,经过邻居证言,父亲还有家暴历史。根据保安证言,你那天是带着伤一个人离开了学校,走的是平常放学的路。只是没人接,用走的。因为是上课时间,所以他印象深刻。
不是‘小孩子闹闹别扭离家出走’的程度。
如果让刑事科的人知道,应该第一时间就会怀疑,是不是父亲和你起了争执,把女儿杀了,然后若无其事去上班。
一天过去了,警察还没找到你。
学校基本也奉行保密义务,除非发生刑事案件,否则绝对不提供监控。玲王插手了。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好处,玲王说“那是我同学”,他就有插手的立场,比起来。你爸到底在干什么啊。
星期四,老师在班会上说了,班上讨论了一阵。
你果然不是幽灵。但很多学生的表情都是‘班里有这个人吗’。
讨论也没有特别广泛,老师就是说如果有人见过你,可以跟老师商量,但是谁都没有见过你。
纱由美好像终于想起来了,在课间,有点为难的走过来,说“玲王同学……”
“嗯。”
“你知道她的事吗?”玲王说。
纱由美摇头。
“她的名字?”
纱由美也摇头。
太厉害了。玲王都笑了。
当天晚上玲王参加了运动,打网球,网球大概是有钱有时间的人热衷的运动。南非拥有矿山的大富翁用三样东西克服他们死一般的无聊,宗教、独品,还有网球*。玲王差不多吧。他对着墙练扣杀。弄到大汗淋漓,身体通红,肌肉酸痛,感觉从毛孔里渗出来的都是血。
运动带来快感,下人送来毛巾,玲王接过,擦了一把,喘着气。
他暂时忘掉了杂音。
星期五的早上,隔了七天,你面色如常,拉开了教室的门。
对比你造成的骚动来说,你实在太平静了。
确实那些事也不是你直接造成的,算玲王多管闲事。
你好像一路过来。别说警察了,连关心你情况的老师都没遇到。
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你嘴角的撕裂伤差不多好了。
那很难算作是微笑吧。玲王还一次也没有见到你笑过,但总之是一种放松的表情。
你周身洋溢着昂扬的气氛。
你的衣服又换了新的。衬衫加领带加针织衫加短裙加长筒袜。下面是军靴。
你看起来真的有很多种同样款式的衣服,明明你都没回家。
也可能是回家了,但你那眼瞎老爸根本没看见。
你进来的话,玲王觉得班级里至少应该安静一瞬间的。然后,至少会有一两个人朝你走过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警察找过你了吗?’
没有礼貌的人到处都是。
但是没有。你是课间进来的,他们根本都没发现你来了。
你好歹也消失了这么多天,结果来关心的人一个都没有,这种时候正常人会露出什么表情呢?反正你坐在座位上,看向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你至少不可能是看小千的后背吧——露出了几乎没有的笑容。
如果住院的抑郁症患者露出这种表情,那就说明她的抑郁有所好转——终于可以跳楼了。
接下来的时间你都没有听课,坐在那里发呆了一整天,微笑着。
十五分钟前看你,现在看你,你都还是一个姿势。
老师根本没发现教室里多了一个人一样。没提你的事。但好像意有所指,说最近这附近一直有人失踪。让他们小心。放学就早点回家,不要留的太晚。结伴而行,女生就干脆让司机来接。
这话两星期前他好像就说过。怎么现在重新拿来说。
到了放学的时间,你非常轻巧的跳下座位,拿上早就收拾好了的包包。
手藏在包里面。好像握住了什么,就这么出了教室。
其实老师还在讲最后几句话,不过没人看你。
玲王坐在那,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拿着笔。
他目送你出教室,一直到你消失在最后一扇窗户处,然后他也跟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可能老师说的失踪案确实有点吓人。可能他想一直跟到你家里去,以学生会长的身份,三个人达成一次会面。——在你的面前,一劳永逸的解决家庭暴力问题。告诉你说他之后不会再打你,让你不用担心。
他有强烈的不详感。
是你爸爸来接吧,他最近可能强烈想做个好父亲,结果你是一个人走出去的。
校门口停着好多高级私家车。靠在车边皱眉看手机的商业精英都被你吸引了,视线不自觉跟着你走。
就算班上所有人都无视你,只要你跳出那个评价体系,去到更大的地方,所有人都会被你吸引。
你没有注意他们,你心情也许真的不错,还把包给甩了两下,不过最后又拽在手里,开始有点紧张,慢慢的往前走。
你深呼吸了一下。
你走的方向不是你回家的方向,不是说玲王跟踪狂到知道你每天回家的路是哪条,而是你根本就没上大路。
你走在没有车子,也没有行人,很荒凉的街道。马路一直往前延伸,不知道要通往哪里,玲王想学校附近还有这地方呢。
可能开车的话要绕远路,所以车子没有开到过这个地方。也可能到过,但是在车上和实际走在路上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反正玲王完全没有印象。
你一直往更深的地方走,最后到了,‘如果不跟着她,我应该一个人回不去吧’的地方。风景非常陌生,像是异国。
玲王想,不会你已经发现了他,准备把他引到某个死胡同,然后转过身来和他对峙吧。
但你身上有着无视其他任何人的轻快感。
就是因为你一直都很安静,很阴郁,这种轻快感才非常明显。
玲王在想,你的包里放着什么?
可能是必备的东西。证件、换洗衣物、钱包、小刀之类的。真正离家出走,在外面生活所必要的东西。
你是回家一趟,重新把它们给拿了出来吗?
你不会再回家了。
玲王明白了这一点,非常好理解。
一直在那个环境下的人是不会反抗的,但在家里你简直面临生命危险,那天你确实吐血了。单纯为了自保,你离家出走了几天。那几天里脱离了危险的环境,反而能思考了——虽然是家庭,但那种家还是没有的好。
玲王已经警告过你父亲了,但你又不知道。
你在消失的那几天,还拖着伤口,也知道了外面很危险,但比较起来家里更麻烦!
你出去至少能找到一个两个男人为你付钱吧,他说的不是援.助.交.际,而是星探啊什么的。
所以能冷静思考后,你又找了个时间回到家,星期五是工作日,你爸不在,你顺利从家里面拿走了需要的东西。所以是课间才来的学校。
这样又有新的问题了。
你还回学校干嘛啊?
初中生回学校倒是很理所应当,就算不去上学,也不知道要去哪。你好像也没有什么社会上的朋友,不然也不会孤僻到那种程度了。难道你今天是想着要最后留下一个纪念,最后再看一眼校园?结果学校里的人渣无视你到了最后一秒。你也彻底放弃了。玲王想自己应该去和你说一句话的。就算他两次被你无视了。
他应该走到你面前,看着你的眼睛,对你说“你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我们都很担心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