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航!”李铭再次感受到压痛,不适感强烈,他用力扭动身体,双手把林航的手挡开,压着声音说:“我欠童泽的,我不欠你的吧!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你现在要么在旁边安静地坐着,要么就回去上课。不就输个液么,我自己一个人全部能搞定,不用你非得在这儿盯着。”
“谁让你总拒绝我的好意,我出于好心帮你,是你不领情!”林航讪讪起身,他已经不止一次感觉出来,每次和李铭呆在一块,就没和谐过,似乎总是争执来去。
可仔细想想,除了那次的三拳,之后他对李铭的每个行为每句话,或许超过了一点点限度,或许有些不合适,但他的出发点都是好的。
他就不明白了,这是代沟还是什么,是李铭本身就讨厌他这个人,还是觉得没必要跟一个小自己两届的学弟多费口舌多接触呢。
怎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几次话,接受他的帮助,亏他之前还觉得李铭在某些方面跟童泽有些像,现在一比较,李铭要固执、不给面子得多。
童泽刚开始是基于给他做家教,不得不忍让他,哪怕第一次见面被他欺负了,童泽也没有选择远离,后来得知两人是兄弟关系就变得亲近很多。但和李铭的结识是由于童泽,是从一场极其不愉快的殴打开始,之后便是顺其自然的一连串后续事件,加上童泽要把李铭拉向他们,他才跟着去接近李铭,试图让李铭改变第一次对他不好的印象。
然而现在,林航怎么觉得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李铭的理解呢,这人是没有心还是怎么着?就一点儿都没看出他的特意讨好吗?
啧……想这么多也真是徒劳,如果让他现在退出他哥所谓的帮助李铭计划,他也不会乐意的。就算李铭这么对他,他相信这大概跟李铭的性格和心理问题有关,也不过就是暂时的,总有一天,这个冰块是会被融化的。
另外,就算是没有童泽的计划,他也会时不时来接近一下李铭,毕竟这个人从他见他的第一面起就产生了兴趣。虽然他现在还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兴趣,总之就是乐意见到李铭。
林航的脑子里又不由闪过刚才叶医生给李铭检查的一幕幕。
操,那腰,怎么长得?那身材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吧。
呵,也难怪,自己刚才会盯得那么入迷。
林航看出李铭不想再同自己说话了,把床边的椅子往后挪了挪。
他其实还想问疤痕的事,但他清楚地知道,他现在没有立场去探知李铭的过去。
一切似乎都要等个水到渠成,他只是希望,自己可以把进度推得快一些。
不过五分钟,叶承言配好了输液的药,走了过来。他把小药瓶挂在床上方的架子上,用棉签在李铭细瘦的手背上擦了碘伏,紧接着他打开一次性针头,对准淡青色的血管扎了进去,粘上了白色胶带。调好流速后,他嘱咐了一句“别乱动”便绕过白色帘子坐回办公桌前了。
全程,李铭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被扎似乎也感觉不到疼。
一看就是忍痛能力比较强的那种,意识到这一点的林航,除了生出一种诧异感,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不舒服。
之后,医务室里陷入了一阵难得的安静。
药液流入身体,带给李铭全身微凉的感觉,不过多久,困意袭来,李铭闭上了眼睛,只不过,脸是朝里的。
林航坐的椅子就在李铭的脑袋旁边,见他睡着了,自然,心底的那股子不安分劲儿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往前凑了凑,仔细观察着李铭精致漂亮的侧颜。这人,也只有睡着的样子,算是没有刺的了,平时但凡是醒着的,都是一种随时能炸的状态。明明长了一张斯文的脸,怎么反差就这么大呢,心里疾病会影响这么多的吗?
林航突然很期待看到李铭恢复心理健康,能正常跟人交流的样子,比如讨论问题,比如打篮球,比如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再比如发自内心的笑。
通过他哥对李铭的了解,以及从李铭的节食和身上的疤痕可以明显看出,李铭是有秘密在身上的,尤其初二之后的这三年多,他必定经历了什么。一旦找到了问题所在,自然也就能治好他,进而恢复到一个健康正常的李铭。
光这几点期待,就足够有趣,太值得林航坚持到最后了。
今天周一,是最后一天看李铭不戴眼镜的样子了,明天周二中午,李铭估计就要去拿新眼镜,之后他就会再次回到四眼仔状态。
虽然戴眼镜的李铭也别有一番感觉,但那毕竟能经常见到,而不戴眼镜的李铭,过了今天,以后就很少能看到了,虽说林航可以强制摘下,但有损伤风险的事,他还是得悠着点儿。
再来这么一次,李铭会讨厌死他吧。
第一瓶液快输完了,李铭还在睡着,林航起身撩开帘子,叫医生过来换药。
第二瓶输了大概有三分之一的时候,李铭突然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两手还不老实地动了动,林航赶紧抓住他的左手腕,怕他走了针。
随即就见李铭用右手死死按住了下腹部,身体朝他这边蜷缩起来,像只刚被烫熟的虾。
“李铭!”林航见他痛苦的样子,猜到了他肯定是肚子疼。这个药输进身体,必然已经作用于肠胃了,更加快了食物在肠道里反应的速度,腹泻也就会很快到来。
呵,还说能忍到都输完,开什么玩笑。
李铭又扭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额头不断沁出细密的汗珠,很快的,刚刚红润一些的脸色再次变得煞白煞白的。
他嘴里一边念叨着:“肚子痛,好痛。”一边挣扎着往起坐,奈何身体太虚弱,脑袋有如千斤重般抬都抬不起来。
“别逞强了。”林航揽着李铭肩膀,毫不费力地把他扶坐起来。
都脆弱成这样了,估计连走路都得摇摇晃晃的,看他还怎么自己去。
林航心里是这么想着,可做法却是全程主导,一点都不给李铭自己行动的机会。
李铭还有点迷糊,头也晕,但肚子里的疼痛更甚。他刚要把双腿放下床去穿鞋,忽的,下腹里一阵翻江倒海,疼得他攥紧拳头死死按压着腹部,紧咬牙关。
“怎么了?很疼?”林航没想到李铭一个腹泻居然能疼成这样,这反应程度可不比那天肚子上挨了他一拳小多少。
这时,叶承言走了过来,“如果是一般腹泻不会疼成这样,他是长期吃干硬没有水分的食物,导致了习惯性便秘。现在他肚子里是便秘和腹泻反应交加,加上输了液,肯定更疼。赶紧扶他去厕所吧,撑吊瓶的杆子举好了,举高点,别回血。”
李铭越听越觉得尴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林航赶紧拿起鞋子给李铭穿,可李铭就算再疼,也不愿让林航帮自己穿鞋,他强撑着小声说了句:“我自己来……穿鞋。”
林航一阵无奈,直接不顾李铭微弱的反抗,强行给他穿上了。
随后他从离床不远的柜子上拿上纸,揣进兜里,左手扶起李铭,右手举着杆子朝门口走。
出了校医室门,一路上,李铭很急,但步伐怎么也迈不大。
他当然不想让林航跟来,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左手抬着,右手按着肚子,确实没有手来举杆子。这种打自己脸的感觉,实在很不好。
两人来到男厕门口,林航放低了杆子的高度,方便进门。走到一个隔间门前,他把兜里的纸巾递给李铭,“你进去吧,我就在这儿给你举着。”
李铭站定,说话的气息虽弱,但抗拒意味明显,“不用了,你去楼道里吧,我自己就行。”
“你自己?你自己怎么举啊?”林航无语,“你又要脱裤子,又要顾及不能碰到左手,左手还必须低于吊瓶,否则血液回流会更麻烦,上完之后你还要……擦屁/股,完了你还得穿裤子。别说有这个杆了,就算没有杆子,你一只手都很不方便,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不是……林航!”李铭几乎用尽了自己最大力气跟他提高了嗓门说:“我,我不想……”
“等等。”林航突然靠近,“你不想让我听到声音?闻到味儿?”
“你……”李铭被他的直截了当弄得羞愤不已,“一定要说得这么直白吗!”
“这有什么的?”林航哂笑一声,“上了十年学,在学校闻到过的味道,听到过的声音,数都数不过来,你就比他们特殊还是怎么着?”
“林航!”李铭咬牙切齿,他是真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让林航出去了,总之,他就是不想让林航在一米之外的距离等着,会尴尬死的。突然,又一阵腹痛袭来,李铭疼得弯下了腰,冷汗打湿了额头发丝,整个人显得脆弱不堪一击。
“你看,憋不住就赶紧进去解决。”林航说着打开门就要往里弄他。
“别!”李铭急忙阻止,右手从腹部拿开,示弱般缓缓握住林航的手腕,抬眼看着他,头一次用乞求的口吻说道:“林航,算我求你,求你了,出去吧!”
“你这人……啧……”林航手腕处触感微凉,李铭的眼神,让他的心脏过电般颤了一下,终于妥协,“行吧,那你打算怎么弄?”
“你把杆子给我,我立在地上让它靠着墙角,然后我上厕所就行。”李铭忍着痛说。
“这杆子目测也就一米,斜着靠墙角,吊瓶距离地面最多七八十公分。”林航的视线从隔间移到李铭脸上,“你是打算蹲着脱裤子吗?一不小心血液回流,你是解决腹泻呢,还是让叶医生过来重新给你扎针呢?”
“我……”李铭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挺尴尬的。
“这样吧。”林航二话不说,轻轻把李铭推了进去,让他转过身,“我先举着,你脱裤子吧,脱完蹲下之后,我就把杆子给你立在墙角,然后去楼道里等你。”
“……”李铭知道他说的这个方法已经是目前最合适的了,但一想到要当着林航的面脱裤子,他就极其不适。
“怎么不脱?还是说,你需要借我一只手帮你脱?”林航一脸调笑的表情,“正好我有一只手闲着,你也恰巧缺一只手。”
“不,不用。”李铭赶紧拒绝,有些支吾道:“你……你能把脸……转那边去吗?”
林航眨眨眼,“呵”的笑了一声,说:“同性恋不也是男的吗,你有的,我都有,有什么不能看的。我都同意不听声音,不闻味了,看还不让看啊!而且我又不是故意要看你,我举着杆,得用脚撑着门,朝你站着比较方便罢了。”
说完,林航突然觉得自己话里似乎有点不对劲,什么不听声音不闻味的,这话说得,感觉自己就像个变态。
“……”李铭瞪了林航一眼,又一阵腹痛传来,他硬着头皮,单手拉下了自己的裤子,连带里边的秋裤和内裤都一并褪了下去,露出光洁细瘦的大腿。他一边脱,一边弯腰,希望宽大的校服外套可以帮他挡住关键部位,以及下腹最下边和大腿内侧的伤疤。
裤子刚褪到膝盖上方,他便迅速蹲了下去。
整个过程没敢看林航一眼。
“这不挺痛快么。”林航弯腰把输液杆子立在墙角,起身时还凑到李铭跟前,贱贱地来了一句:“顺便说一下,刚才你没挡住,我看见了,还挺漂亮。”
说罢,林航在李铭一脸恼怒的表情中替他关上了门,最后还不忘嘱咐道:“上完叫我,我给你举着,你再站起来,必须听话。”
“林航!!!”李铭咬牙切齿道,说个话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他握紧拳头,指尖狠狠扣进掌心,以此泄愤。
不过,刚听林航那么说,意味着他并没有看到伤疤,大概是厕所隔间内光线比较暗的缘故吧,幸好……
这次的腹泻,是李铭多年来从没有遇到过的,拉肚子拉成今天这样实在太过难受。
大概过了十分钟,李铭冲完厕所搞定了清洁工作,本想自己弄杆子,但穿裤子明显比脱裤子有难度,他也不想再矫情,只得提高嗓门叫了声:“林航!”
林航闻声走进来,打开门看着乖乖蹲在那里的李铭,心里竟莫名产生一种软软的感觉。
怎么说呢,能被李铭需要,心理上有种巨大的满足感。
“想不到,你还挺听话。”林航调侃道,“别那么看我,什么味儿都没有。”
说罢他把杆子举了起来,举到门外之后,又把门关上,只留一条缝隙给输液管,说:“你刚才乖乖叫我进来,作为奖励,我就不看你了,在外边等你,穿裤子吧。”
“……”李铭白了他一眼,起身开始艰难地用右手穿裤子。
之后第三瓶输到一半的时候,李铭再次腹痛,又上了第二次厕所,林航同样跟着。
解决完第三次腹泻的时候,基本上肚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李铭再次从厕所出来,那种浑身虚脱无力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这段时间一直没吃过什么有营养的东西,身体本来就弱,这下身体被全部掏空,李铭几乎连举着左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没有林航的搀扶,他估计自己都走不回医务室,只因一个闹肚子就弱成这样,简直丢人到家了。
楼道里,林航趁此机会又问李铭为什么不好好吃饭,而李铭仍旧固执地缄口不言。
为此,林航心里生出一种恶作剧心理,在李铭倚着他慢慢往前挪的时候,趁其不备地松了下扶在李铭腰侧的手,还用胯骨装作不经意地顶了他一下。
结果,没了支撑的李铭连站也站不稳,差点就要弯腰摔倒,又被林航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嘴里还不忘来上一句:“小心点,身体弱就扶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