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啊。
整整十年啊,你难道没有一次想过抛下这一切逃走吗?
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或许你的死就是答案。
你确实自由了,在你三十五岁那年,在你死了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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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月华发现你擅自把子宫摘除了。
他暴跳如雷,掐着你的脖子差点把你弄死。
最后那一刻,他还是松开了手,像看变态一样直直盯着你。
“李重,你真他妈狠心!你就这么不想给我生孩子?!”
你鄙夷地笑了一声,“硬都硬不起来,还能生什么?除非我给你戴绿帽子!”
方月华那一刻是想杀你的。他男人的自尊被你反复践踏,从小到大,一次又一次。
本以为用天大的秘密把你强娶回来,就可以从此骑在你身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结果……你压根没让他如愿,反而变本加厉地让他更加愤怒更加难堪!
你梗着脖子,就这么冷冷盯着他,好似在等他动手。
方月华青筋暴露的手掌骤然松弛下来,他瞬间换了张释然的表情,笑嘻嘻地说:“想逼我杀你!门都没有!李重,你这辈子生是我亲爱的老婆,死了之后也只能埋在我身边。我就是做鬼也要缠着你!永远颤着你!”
你失望极了,瞬时眼圈泛了红。
你多想让他的大手掐着你的脖颈,把你掐到白眼翻起,掐到气管断裂,掐到这辈子都不用再看见他这张恶心的脸。
你本想一箭双雕,结果却失败了!
你颓废了好一段时间,然后你发现方月华比你还颓废。
他的生意出了很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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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亲从黔北跑来新安市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其他人拦着,还会拿着棍子把他的腿打断。
你站在二楼窗口,看着他狼狈地在工厂的院子里仓皇逃窜,简直不要太开心。
这疯狗以为自己攀上了大靠山,不过在KTV被对方那群人,称兄道弟了一番,就认为自己终于融入了人家那个圈层。待对方发来巨额订单,方月华命令工厂连夜加工,连续三个月啊,在一分钱没收的情况下,把价值千万的产品送到了对方的仓库,然后……没有然后了。
对方早已负债累累,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欺骗银行,让其看到还热火生产的生产线以及满满的库存,以便贷款出来。
钱一到手,这位所谓的大靠山便逃了!
方月华不过是对方“金蝉脱壳”的小小一环。听说,还有几家帮其担保,也损失了几百万。
但这几家中,唯有方月华的工厂规模最小,底子最弱,赔了千万,便是赔了全部家产。
他父亲被他气得进了医院,并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还勒令他母亲也不许再和他说话,再给他一分钱。
工人闹事要工资,供应商堵门要货款,银行也发来通知让他立马还贷。
方月华就这么破产了!
从他风风光光娶你到他破产,只持续了一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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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成了孤家寡人。
疯狗变成了蔫狗,每天躲在家里不是喝酒买醉就是大声咒骂。
你母亲听闻消息,打来电话安慰他。
他哭着说:“妈,我亲爹亲娘不要我了,您以后就是我的亲妈!”
你母亲立马打过来一万块钱。
他还抱着你的腿,痛哭不止,言里言外全是悔恨,是痛苦,是羞耻。
“重啊,之前都是我不对。我是笨蛋,我不会爱一个人,我现在才发现,我最爱的人是你。”
“我就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才屡屡重伤你,才骂你打你,对不起啊。”
“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会离开我对吧!你要是也不要我了,我立马去死!”
你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如此精于演戏,人前人后两张面孔,左右开弓自我抽脸!
你冷笑一声,幽幽道:“那你去死啊。没关系的。”
方月华的眼泪陡然在眼眶里停住了,他不可思议地仰起头。
“重啊,我知道你被我伤透了你。你现在打我骂我!我发誓我绝对不回嘴,不回手!只要你能原谅我!”
他攥住你的手,朝他脸上拍。
你像吃了屎一样恶心,猛然推开他。
方月华整张脸迅速抽搐起来,一屁股爬起来,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妈……”
你疯了一样去抢他的手机,他长得高,长得壮,你压根够不着。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你,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跪下!”
你这一刻,恨不得手上有把刀,直直扎进他的胸腔,搅动,剜戳,让他嚣张恶心的脸变得再生动些。
“妈,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电话被开了外放,母亲的声音透出来,“咋了?月华?”
你的膝盖陡然一软,噗通一声跪下,你把脸紧紧埋在两个膝盖里,像鸵鸟一样,再也不想见到任何人。
方月华还是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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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没了,货款没了,房子没了,车也没了,一切都没了。
你托朋友找了份工作,进了一家市属设计院。然后在单位附近的文汇花园找了房子搬了进去。
文化花园很破很老,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
方月华知道你母亲兜里有存款,三天两头以各种名义去要。一个不要脸,一个心甘情愿,两个人都瞒着你,待你知道时,他已经拿走了好几万。
那都是你母亲每天持续工作十几个小时换来的辛苦钱。
你着实不能忍,让方月华不要再问母亲讨钱。
“你妈不给我钱花,难道你给我?”
“这可是你妈给我的封口费。”
“我是傻子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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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从你母亲那里要钱,还让你养着他。
你就像他放在前台的挣钱傀儡,你的四肢被细不可见的丝线牵动着,而丝线的掌控者正是身处后台的方月华。
他让你动你就得动,他让你跪你就得跪,他要你把挣来的钱上贡给他,你必须一分不少地给他。
他掌控着你的吃穿住行,牵动着你的一举一动,你被他投下来的巨大阴影笼罩着,不得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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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想自断丝线,然后转身用丝线把他的脖颈缠断,可母亲是你唯一在乎的人,你不能失去她。
她虽然不爱你,却生了你;虽然不肯亲自哺育你,却把奶水喂进你的嘴里;虽然嫌弃你是拖油瓶,可她有饭吃就有你一口,从没抛弃你;虽然让瘦小的你刷比你还高的碗筷,可她用一碗碗羊肉粉把你们这个小家顶了起来,让你有房住,有衣穿,有学上;虽然从不承认对老陀的感情,可她为他报了仇,也了了你的心愿;虽然不关心你的身体,却在你动手术时照顾你,还给你交手术钱……
即便有那么多“虽然”,有那么多“痛苦”,你仍然品咂出又多又充沛的母爱。
母亲说得对,你没办法算清楚,你也没办法还清,只能在这笔糊涂账再加上一笔更混乱的账。
你忍了,你用巨大的毅力和诡谲的方式忍了下来。
然后一忍,便是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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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向来知道你走在精神分裂的边缘。
小可爱们是你幻想出来的朋友,它们总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边甩着蛇尾,一边吐着你想说的话。
现在你又为自己幻想了一位“完美丈夫”。
他很高,很健壮,还有你最喜欢的胡须。他对你有求必应,有问必答,从不甩脸色,从不说些让你下头的油腻话语……他必然是完美的,是你能想象出来的,如果必须结婚,也应该是如此这般的完美。
与此同时,你把他完美地贴合在方月华身上。
方月华对你横眉冷对时,你看到的是你的完美丈夫正在温柔地看着你。
方月华问你索要工资时,你看到的是你的完美丈夫正在把他的工资悉数上交。
而方月华试图用他硬不起来的玩意蹂躏你时,你想象着你的完美丈夫可以实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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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月华还以为是你总算服软,愿意一辈子就这么乖乖听他的话。
实际上,你收起了利爪,藏起了杀心,躲进了和完美丈夫的婚姻世界,和真实的现实,实现了完美的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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