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装作不知道他很穷,仰着一张可怜巴拉的脸问他借。
这钱又不是拿去享乐,是拿去救人,男朋友平常装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动不动显摆自己有钱,这下总要出点血了吧。
你一直不停地哭,哭得方月华心烦意乱,他问:“你应该有亲戚的啊!他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你立马露出受伤的表情,“要是有亲戚愿意帮我们家,我还会只有校服穿?还会买不起卫生巾只能用卫生纸?还会睡在客厅地板上连个床都没有?我还会穷得只有吃饭钱,连给男朋友买礼物的钱都拿不出?”
方月华愣了愣,咬着牙说:“我给你钱,行吧?不用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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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这场戏的导演。
你演得酣畅淋漓,这几个人也在你的指挥下在舞台上不停旋转,展露出更恶劣的一面。
那天,你躲在二楼的阳台上,往下窥视眼皮底下的这场“剑拔弩张”。
巷道里,方月华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问罗兴业要钱。
他也不说理由,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就这么直白地伸手要钱。
罗兴业迟疑了,问他拿钱做什么。
方月华立马不高兴,甩出“好兄弟”这张牌,主打“以情压人”。
罗兴业也是有少爷脾气的。他不在乎钱,他结交方月华的目的就是为了能从他身上套点讨巧不费劲的学习方法和成套的学习材料。谁知道,他在方月华身上花了不少钱,却收效甚微。
他也两手一摊,说自己没钱。何况方月华这次问他要的是一大笔钱。
你差点笑出声来,连忙捂住嘴继续看戏。
方月华压着火,说什么这次的钱会花在正处。
罗兴业立马反问他,那以前的钱花在不正经处?
方月华气得半死,一脚踢倒路边的垃圾桶,骂骂咧咧地转了一圈,而后居高临下地盯着罗兴业说:“你真不给?”
罗兴业比他矮,比他瘦,看起来确实经不起方月华的重拳。
他仰着脖子,坚定地摇摇头。
“你还想让我女朋友教你做题的话,就老老实实把这钱给我。”
罗兴业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吼叫。
“李重真是瞎了眼才喜欢你。她不是你的傀儡,不是你的所有物。”
方月华觉察出味来了,嘿嘿笑了一声,“哎呦,行啊。喜欢上我女朋友了啊。”
你也饶有兴趣地看着罗兴业圆鼓鼓的脑袋,忍不住隔空伸出手指,像轻轻拨动地球仪似的,想把他的脸转过来,好仔细欣赏他……人类最可爱又最不值钱的样子。
“没,没有!怎么可能!朋友妻不可欺。”他急得甩出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比喻。
你的脸瞬时冷下来,瞬时想掐在这蠢货的脖子上,把他掐死才好。
“你也知道李重是我的人。要是被她知道你对她暗怀龌龊的想法……你总不会每天晚上都想着她打飞机吧。”方月华越说越恶心,“不止李重不会再理你,其他同学也会孤立你,鄙视你,厌恶你。罗兴业,你完蛋了。”
罗兴业还是老实,这种事论迹不论心,即便他怀揣着什么想法,只要没舞到你面前,没有暴露在大家面前……他就可以仰着脸说自己是清白的。
然而,方月华太善于拿捏人心,几句话就把罗兴业搞得心态全崩。
大少爷嗷呜一声冲过去……还没碰上仇人就被狠狠踹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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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缓缓站了起来,看向巷道尽头。
没过多久,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破了寂静。
“兴业!”
“住手!别打了!”
你像听到了胜利的号角,也不躲了,也不藏了,施施然扶着栏杆睨着方月华。
方月华也看到了你。
一双眼瞬时淬染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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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跑!你哪个学校的!”
“他怎么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了!”
“让你爸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罗兴业被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抱在怀里,像是被她浑身的香水味呛到般,顿时咳嗽起来。
“高倩。你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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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瞬时愣住,缓缓看向背对着你的姣好身影。
这么巧?
罗兴业姓罗。爸爸是矿老板。后妈长得漂亮异常,穿得花团锦簇,喷得香气逼人……
可不就是缘分嘛。
撞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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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哼着歌回家。
何家巷幽长寂静,路灯把你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细。
那棵樱桃树被二楼透出来的光笼罩着。
母亲在家。
其实,她在不在家都一样。
一回来要么钻进主卧自言自语,要么钻回次卧补觉。
你们不像母女,更像室友……不,其实也不像。
即便室友也会客气地问一句:吃了吗?
她不会。
你怀揣着一丝丝计划即将得逞的隐秘开心上了楼。
刚打开门就听见母亲焦灼的叫声。
“李重!李重!”
你被吓到了,二话不说立马把腿撤回去,赶紧把门锁上。
母亲绝少呼唤“李重”这两个字。但凡她把吼出这两个字,就会有厄运降临。
像一句咒语。
你眨了眨眼睛,又把耳朵贴到门上。
她还在叫这两个字。
你咬着牙把门打开,劈头盖脸的骂声甩过来。
“叫你没听见?装聋吗?”
“我快疼死了。躺这里半天动不了。”
“你赶紧滚过来。”
你慢慢吞吞走过去,走到那个你从未能进入的次卧。
母亲就这么躺在床上,唯有两个胳膊拼命地挥舞着,妄图起身,却又被腰部的疼痛疼得龇牙咧嘴,只得放弃。
你闻到了尿骚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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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自己终于“被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