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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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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满脸不悦。

你母亲笑着说,“老太太,老陀前妻给您的钱,您这是花完了吧!”

老太太眉眼耷拉着不吭声。三个月前这钱就应该花完的,她见你母亲上赶着讨好她,就把自己的钱压在箱底,有什么需要买的全使唤你母亲。

前两天她一时手痒,去摸了几圈麻将,结果输得一塌糊涂,压箱底的钱全给了牌友。本来想着还有你母亲这个冤大头,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谁知道今天你母亲竟然空着手来。

你母亲气定神闲地坐下来,“不是我不想给您买肉吃,您也知道我开店这么忙都舍不得雇个人,还要养孩子,孝敬您的钱和东西确实是从手指缝里挤出来的。”

老太太见你母亲这时候跟她开始哭穷了,眼珠子一转,“你跟老陀的事我也听说过,虽然说你们没领过证,但你们好过一段,那你就是我的……”

你母亲咚得一声坐起来,像被谁狠狠打了一巴掌,涨红着脸哆嗦道:“哪个嘴贱的在您面前这么编排我?我过来看您,是因为老陀生前对我们娘俩很照顾,他还免费教李重识字学习,算她的启蒙老师……您是他母亲,从道义上我也得过来看看您,我和他之间绝对干干净净!”

你抬眼看着母亲,她的一腔真心,一派德行,好似狠狠践踏般,满脸痛苦难过……你突然看不明白了。

到底哪个样子才是真实的她?

老太太也被她这个样子吓着了。本想着面前这个女人该是个实心眼,自己生的那个祸害把她哄得咕噜咕噜转,即便他死了,她还愿意上门伺候他的孤寡老母。结果她竟然不承认?还抛出如此义正言辞的话来?

“您要是这么认为,这么看我,那我以后就不敢再蹬您家的门。老陀对我们的好,我们只能记在心里。”

你母亲作势要走,老太太赶紧下床一把拉住她,陪笑道:“别,别走啊。我也是听外头那些人瞎说,我都没当回事!”

你眼睁睁看着母亲立马把抬起的脚落了回去,又施施然坐了下来。

她笑了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不为了什么,就是想报答。”

老太太眉眼这下全笑弯了,一改往日尖酸刻薄的模样,试图拉住你母亲的手。

你母亲不动声色地挪开一点距离,摆出一副为难表情,“有句话我忍了很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老太太现在把你母亲当做摇钱树,眼也不花了心也不瞎了,立马殷切地说,“庆芬啊,有什么话千万别憋着,对身体不好。”

你母亲皱着眉说:“我听人说,老陀是被人搞死的。”

-

没过几天,有食客在店里闲谈,说老陀的母亲跪在派出所门口喊冤。但没几分钟,就被几个人强行抬走。

你母亲半夜偷偷上门,老太太得意洋洋举着一叠钱,整张脸笑成了大菊花,“可轮到我老婆子挖到宝藏了。”

你母亲唇角勾着笑,叮嘱她千万别太贪心。这座宝库就是她未来的退休金,她的保险柜,没钱的时候可以取,但这宝藏大门不能经常打开。

老太太满脸不屑,“他们杀了我儿子,就得花钱养着我。我让他们什么时候吐钱,他们就得吐。”

你母亲没接话,昏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暗。

-

又过了几天,店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高倩。

高跟鞋上的她,在你眼里花团锦簇,香味十足。

你母亲一点也不意外,该干嘛就干嘛,压根没把她看在眼里。

高倩咬着唇,迎着周边投来的异样目光,走到你母亲面前,“我有话跟你说。”

你母亲头也不抬,“嘴长在你脸上,你想说就说。怎么?难道你要讲的话,见不得人?”

高倩压低声音,愤恨道: “老陀他妈天天闹我,是你鼓动的吧!”

你母亲抬起头,冷冷道:“心虚了?因为心虚所以才给她那么多钱?你也该知道这老太太贪得无厌,给一次哪能够?粘上她,除非她死,你一辈子也甩不掉!”

说到这里,她眼波里透着讥讽,“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盘算把她杀死的方法?就像你们杀死老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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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的夏天,你开始快速抽条。

是啊,再纤细孱弱的野草也能迎风劲长,不知不觉间你已长到母亲咯吱窝那里。她自然不会注意,是你总悄悄地站在她的身后,举起手比了又比。

同时疯长的还有对老陀的思念。每天晚上睡觉前你总要紧紧攥着那把燧石刀,直到尖锐冰凉的刀刃划破手心,感到痛才停止。

你知道他的尸骨已经化了灰,被随意埋在不知处的幽黑地下。虫蚁可能噬咬它,根蔓可能侵袭它,地下水可能淹没它……你缩在被窝里,越缩越小,小到可以钻到骨灰盒里。你举着燧石刀,砍死所有虫蚁和根蔓,挡住汹涌水势,天亮时,你再从骨灰盒里钻出来,放大成那个已然抽了条的小孩。

每晚如此,从不停歇。

同时繁忙的还有你的母亲。

她开始称呼老陀母亲为“干娘”。每天忙完都会去她那里坐一会。偶尔在上下学路上碰到这位“干奶奶”,她会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颗糖哄你。你安静地道着谢,转过身就把糖狠狠甩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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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这年的金桂再次开始漫天渗香时,你这位“干奶奶”在某天晚上不知怎得竟掉进高坪河里,待人发现时,天已透着亮,她趴浮在河湾的水草里,皱巴巴的脸被水蛇咬破了个好几个洞。

你母亲拽着你,气喘吁吁赶过去时,水草的绿影里已弥漫着血红色。

围观的多是看热闹的。老太太一辈子刻薄寡情,加上儿子又死在监狱里,几乎无人为她的不幸感到悲伤。

除了你们。

你母亲悲切地喊着干娘,你撕心裂肺地喊着干奶奶。

警察把你们请进派出所,你母亲当场举报高倩是杀人凶手。她拿出一叠收据,上面一笔笔记得很清楚,多则三千,少则五百,上有高倩亲笔签名。

“这是高倩给我干娘的买命钱。”

“买命钱?”警察满脸诧异,“买谁的命?”

你母亲冷笑着,又拿出一个价格不菲的录音笔。

警察更诧异了,谁能想到一个农村妇女会从口袋里掏出这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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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倩,你们把我儿子搞死了,我要五万块钱不为过吧。只要你给我五万块,我儿子的命就算卖给你了。我可以给你写收据,咱们记个账,我绝对不多问你要一分钱。”

“高倩,你别着急否认。我虽然是大字不识的老婆子,但不傻。你要是心里没鬼,为啥跟我儿子离婚好几年了,他刚死几天你就巴巴地给我送钱?不就是想封我的嘴?我去派出所喊冤,你的线人立马通知了你,我还没把膝盖跪疼,就被你的人架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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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亲个子不高,却踮着脚,硬生生把天捅了个洞。

本已沉寂一年的老陀案被重新启动调查。

你母亲舍不得穿,舍不得吃,却花钱请了律师,在律师的指导下在老陀母亲死前就拿到她的委托书。

你母亲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谋划,她不紧不慢却坚定执着地终于亮出了她的“羊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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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律师告诉你母亲,老陀死于花粉过敏引起的哮喘。

你母亲满脸震惊,她几乎跳着站起来,嘴里的话像机关枪一样射在对方身上。

“不可能!他是被高倩男人害死的。她男人是矿老板,手眼遮天,他和警察勾结,把老陀抓进去,然后为了让他认罪,把他打死了……”

“证据呢?”律师反问。

你母亲愣住。

“这是尸检报告的复印件,白纸黑字,不会骗人的。”

“我从没有听过老陀有这个病,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哮喘?”你母亲急切地问,“他发病是在白天还是夜里?当时身边没有人吗?是不是他们故意把花粉撒到他脸上?是不是他们故意不救人?只要吃颗药打个针就能把人救活的病,怎么就能让人死了啊?”

“王女士,您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但事实就是事实,事实不为个人意志转移。您的这些质疑都需要证据支撑的。请问您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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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老陀母亲,也不过是喝多了失足落水,属于意外死亡。

高倩不是杀人凶手,反而因为老陀母亲的长期勒索是典型的受害者。她大度地不计较你母亲的恶意举报,施施然坐进一辆黑色奔驰车扬长而去。

你母亲的确把天捅了个洞,但这洞叭的一声快速合拢,继续高高在上,连一道浅浅的裂痕都没有。

老陀的骨灰倒是要了回来,被他的一个八百辈子不联系的亲戚接走草草埋进了祖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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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夜里,你母亲领着你,扛着铁锹,悄悄把老陀的骨灰盒挖了出来。这个木质骨灰盒才不过一年就已经破破烂烂。

幽幽绿光在松柏间星星点点,你母亲一边落泪,一边双手捧起碎块骨头和灰质,放进另一个润黄色大理石骨灰盒里。

你抚摸着冰凉的新骨灰盒,轻轻说:“我想把它摆在我的床头。”

你母亲的手一顿,冷冷道:“你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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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时,你母亲携着一身浓重的火纸味回来了。

大理石骨灰盒不见了。

你知道,母亲把老陀和哥哥埋在了一起。

一个你不知道在哪里,也没资格去的地方。

你从门缝里死死盯着母亲的脸,好半天才转过身来。

它们又急切地盘缠过来,一左一右,通往蛇尾的血红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小可爱啊小可爱。

“看,看我藏了什么好东西?”

你张开左手,手心里是那把曾经威胁过野人爸爸的燧石刀。

你张开右手,手心里是一小截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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