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痛吗?
陈秋池拍了拍她的肩头,“路上小心点。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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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的字没什么棱角,反而圆滚滚的像热乎乎的汤圆。陈秋池翻开这些图纸的背面,像看到了一群汤圆在锅里欢腾翻滚。
这些显然是李重上班时随笔写下的,有提醒自己开会的时间和地址,有与业主打电话时随手记下的重点指示,有补考勤的日期,有记录大姨妈开始和离开的周期,还有大量她手写的英语单词和短文,看来就如南一彤说说,李重一直没有放弃出国读书的愿望。
这些记录写的非常随意,横七竖八,甚至叠在一起。
除此之外,陈秋池还分辨出一些李重写下的莫名其妙的句子。
-把自己的怪癖、情感以及对生活的态度公之于众。
-在痛苦和未知里,人们往往选择痛苦。
-我需要可呼吸的亲密度。
-我毫不犹豫地打开门,你骑着马昂首闯入。马蹄飞扬,将外面的花香夹裹带入,也将我的庭院践踏得无处下脚。
-戳破粉红泡泡后,发现里面躺着一具干瘪的毫无生机的尸体。
她甚至还写诗,具体而言是一组诗,共三首。没有题目,但最后一句总要落到一句“脏话”。
其一:
“我是每天准时出现在你窗口的小鸟。
我会给你吟七言诗。
啾啾啾啾啾啾啾。
我会给你吟五言诗。
啾啾啾啾啾。
我还会给你说,
草你X!”
陈秋池皱着眉看下一首。
其二:
“我偷一颗月亮藏进躯体,
头一低,
五脏六腑在月光下蹦迪,
心跳肝颤,胃蠕肠鸣,
血液飞驰在高速公路上,
唯有月亮满脸不自在。
它说:
老子属于全世界。
心肝肺们愣怔片刻,
发出爆笑:
草你X哦!”
陈秋池想起李重家中书柜里摆放的那些文学书。从现实主义小说到自然流意识流小说,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到霍桑,从左拉到劳伦斯,她看得很杂。但她从不在社交平台发表她的阅读记录和感想。要不是南一彤细心,她压根不知道李重不仅会做设计,还会写东西。
这些或许也不能称之为诗。
有点怪,有点疯,好像又有点丧。
只不过作者已经死了,创作背景无从知晓。即便她不死,她笔下之物诞生的那一刻,作者也是死的。读者接手对之解读,作品继而获得重生。
第三首诗写在一张大样图纸的正面,字写得很急,压在黑色线条的样图上,失了些圆润。
其三:
“我是怪物,有着七条黑红触角的怪物。
长蛇般的触角,从我腰眼处长出。
蠕动,飞舞,盘旋,
我的肉身像触角花朵里的娇弱花蕊。
我伸出第一条触角,对你说我想你。
我伸出第二条触角,对他说我想你。
我伸出第三条触角,对你说我爱你。
我伸出第四条触角,对他说我爱你。
我伸出第五条触角,对你说我想日你。
我伸出第六条触角,对他说我想日你。
六条触角不管不顾,
抚摸着你和他的,
额头,眉毛,脸颊,鼻尖,胡子……
往下,
柔情蜜意见缝就顶。
再往下,
情意绵绵见孔就钻。
你瑟瑟发抖,说,
睡吧。明天会头疼。
他扑通跪下,说,
宝贝,我只爱你啊。
触角们哈哈大笑,
大笑之余,自断根部,赤红血液溅崩。
残月升起,
我看着自己仅剩的最后一条触角,
歪着头,
开心地对它说:
现在只有我能想你,爱你,日你啦。
但
草你X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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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池翻到图纸背面,五个黑字赫然出现在面前,俨然不是李重的笔迹。
笔触劲道如骨,锋利如刀,好似也不应该写下如此柔软的字眼。
她轻声念了出来:“我的小可爱。”
这五个字前面还画了一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