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知道,许言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道歉,不只是对自己让家人担心的歉意,更是对被自己抛弃的小木的愧疚。
她真的是骗子。
许言醒了之后,全家人又活了过来,每天轮番来照顾她。
医生给许言进行了仔细检查,表示许言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因为出现心率骤降的情况,还是要住院继续观察两天,如果一直稳定,就可以出院休养了。
许言坐靠在床上,吃着妈妈在给她做的营养餐,其实是钟文丽在喂她吃。
“妈,我饱了。”
她的确不是很有胃口,身体好了,精神却还是有些低落。
钟文丽看着碗里没吃几口的饭,心里想明天不做这个菜了。
许言只是想到二娘照顾她的那段日子,还有她给小木喂饭的时候。
她控制不住老是去想。
许诺靠在墙边,“你不会留着肚子想吃零食吧?”
平时两姐妹就是这样相处的。
以前许言肯定会顶嘴回去,但她现在想笑都没力气,“姐,我包呢?”
许诺打开柜子,把登山包拿出来,上面的泥土已经被擦干净了。
“在这,里面的东西都没事,你倒是把这些东西包的严实。”
许言回来之前把相机那些电子产品全部用带着的防水袋包好了。
她怕这边还在下雨,机器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里面存储的东西。
“那就好。”
许言的心安了下来,转头看着窗户外的风景,还是没有真实感。
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在做梦,说不定梦醒了,她还在那张木床上。
许国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单子,“我把费用都结了,咱们明天就出院,医院待久了也不好,家里多舒服。”
“小诺,你该上班就去上班,这边有我和你爸。”钟文丽开始收拾衣服。
许诺点头,“我知道了,明天你们开我车先回家,周末我再开回来。”
许诺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刚满三十岁当上了个小管理层。
她的能力很强,领导也很欣赏她,多次想再升她,但她拒绝了,只说钱可以多给点,责任少来点。
他们现在是在市里的医院,平时许言父母是住在下面的县城老家。
两个地方隔得也不算远,市里面也更方便年轻人生活和找工作。
钟文丽这么一提,许言想起了自己的工作,一算时间,从五一假期到今天已经过去半个月多了。
“姐,你帮我拿手机出来,我给老板回个电话。”
许言倒不是心系工作,只是怕她老板报案。
许诺打消她的担心,“我给你同事联系过了,说了情况,你老板说批假让你休息,你就别惦记你那三瓜两枣了。”
许言一下就有点空落落的,身边的事都被安排好了,什么都不需要她干,突然忙碌的生活像是被橡皮擦过一样干净。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握了握,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开店做生意了吧?
不知道二娘他们过得怎么样,会不会想她,但小木肯定讨厌她了。
第二天,许言跟着爸妈开车回到了老家。
她们家在路边,是一个自建三层,每层面积都不大。
一楼许国华用来开汽车修理店,二楼就是客厅和厨房,还有一个带浴室的卧室给父母睡,三楼就是两个房间和一个浴室,给两姐妹睡。
县城有个特点就是大家都认识,走在路上都有打不完的招呼。
许言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捉虫子烤来吃,下河摸虾米,犯错被妈妈追着打。
许言一下车,维修店里的师傅还有徒弟都围了上来,他们都认识许言,还有的是看着许言长大的。
“言言回来啦,你爸妈说你病了,好点了吗?”
“许言姐你要吃什么,我现在有工资了,请你吃。”
一群穿着沾着机油T恤,戴着劳保棉线手套的人,给予许言最诚挚的关怀。
“我好多了,你们看,没事了。”许言打起精神转了一个圈给他们看。
“那就好,改天叔带你下河摸鱼去,天热啦,鱼肥了。”一个叔叔耳朵上夹着烟和许言约定。
“好。”
一顿寒暄后,许言从旁边的楼梯爬上二楼,看着熟悉的家门,心里思绪万千。
进到屋里,发现还是和上次过年回来一样的布置,熟悉的沙发,熟悉的拖鞋,还有挂在电视机上的防尘布。
钟文丽把行李打开准备收拾,“言言,你上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妈等会给你做饭。”
许言听话的上了三楼,打开房门还是熟悉的床和房间,里面还有从小到大的照片。
她和姐姐的房间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每次妈妈打扫前都会发信息问她们能不能进去,从来不乱动东西。
她走到阳台发现自己的绿植也被照顾的很好。
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她才感受到,自己真的回来了。
她拿出衣服去浴室,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发现不对劲。
她的头发为什么还是那么短?
不是应该长到锁骨了吗?
她把袖子撸起来看,原本浅淡的疤痕也没有了。
她在那边过了十个月,这边才过去五天。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她的身体根本不承认那一段经历,像是被按了倒退键,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可为什么要除掉她在那边存在过的痕迹?
她什么都没法留下吗?
许言冲回房间,焦急地翻开背包拿出手机,看着开机界面,口中不断念着快点快点。
点开相册那一刻,她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幸好,不是一场梦。
手机屏幕上是那张许言和小木在山坡上自拍的照片。
许言抱着膝盖无声流泪,她怕妈妈听见。
她做了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