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初的马车就停在宫外,平叔看到自家大人还带着有彻夜喝酒谈心之谊,抱过之嫌的楚医师一同走过来,顿时眉开眼笑:“楚医师,你去哪儿?我送你!”
“多谢平叔,不过不用麻烦特意送我。”
“那怎么行,是吧大人?”平叔使劲对顾明初递起眼色。
顾明初受不了平叔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回府。”
千千立刻笑嘻嘻地跟着上车:“平叔,我也回你们府。”
平叔高声道:“好嘞!”
顾明初的马车很是简朴,光秃秃的,千千建议道:“顾大人,这里可以放个小小的桌案。”
“放桌案做什么?”平日里公务他都是在刑部和家中书房处理,偶有携带的公文,也可随手翻看,并不需要书案。
“出门的时候砌壶好茶,配点点心瓜果,路上无聊的时候边吃边喝啊!”
顾明初:“……我不需要。”
“这你不需要,旁人万一需要呢?比如今天,我进来了,咱们两个相顾无言多尴尬?如果有东西吃起来,是不是气氛就能融洽很多?”
顾明初:“……你话这么多,不会相顾无言。”
千千一噎,竟无话可说,憋了半路一直沉默,快要到了顾府时,终是忍不住吐槽:“你看看,是不是相顾无言?是不是一路气氛尴尬?”
“不是。”
“顾大人你!简直是……顽固不化!”千千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就随意扯了个出来。
刚好到地方,顾明初先一步下去,没走两步,就听到后方传来平叔殷勤的声音:“楚医师,那叫,死鸭子嘴硬,罪过罪过,我绝没有对大人不敬的意思。楚医师放心,回头我就把书案加上。”
“平叔,你人真是太好了!”
顾府的格局风格简约文雅,从正门而入,一路穿过前院,千千止步:“顾大人,我这第一次来,你不在前院接待我,直接领我去内院合适吗?”
顾明初身形一顿,看上去像是极力忍住才保持的镇定:“去书房。”
去书房,那是有正事的。
顾明初的书房随主人,正经严肃,整齐有序。
“顾大人,你表情这么郑重,有什么大事吗?”
顾明初从里侧的抽屉里取出一摞纸:“入刑部后,我翻看陈年旧案,发现一些错漏,这是关于……沈家的。”
千千身子一颤,语调也跟着颤抖:“……沈家?”
她从没有忘记为家人洗冤,可多年来,她身在江湖,虽然平冤是她毕生所愿,可小安的性命,却更为重要!
她只有一人,分身无术,找药几乎占据了她全部心力,家人的冤情,只能排在后面。
这次来京城接近姜游,获取姜坤的消息,也是建立在天池雪芝在京城的基础上。
“你先看看吧。”顾明初知她心绪,让她坐下先缓落心情。
千千一张一张看过他的记录,顾明初将案件整理总结,最后写下了他认为的所有疑点。
第一,当年同为户部侍郎,检举沈清贪污的梁三焘,指认沈清虽有人证,但刑部并未找到物证,那批款项下落不明。
第二,沈清与卢凌之勾结,将赃款用于通敌叛国,虽有沈清来往书信为证,但钱款通过何种途径转运,用在何处,并未查出。
人证可以作假,笔记可以仿冒,真正能用来定罪的是那批下落不明的巨款!偏偏到了最后,还是没能找到。沈清的贪污罪,通敌叛国罪细究起来,证据并非铁证如山。
第三,还是最重要的一点,从始至终,沈清并未认罪画押。
最终结案,是因为沈清在狱中自杀,外界定性为,有愧天恩,畏罪而亡,至此结案!
“我爹不会贪污,不会叛国,自然不会畏罪自杀。我当年虽然不在京城,可我能肯定,梁三焘是蓄意构陷我爹,至于那些信件,一定不会是我爹写的。”
顾明初与沈清素未谋面,对他的相信也仅仅来源于沈千宁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能教出这样的女儿,他愿意信上三分。而且,即便他真的有罪,也该是铁证之下!
“楚医师,在你坚信沈大人冤枉的前提之下,你若要查真相,可从三个人入手。如今的户部尚书梁三焘,当年的证人,如今的户部侍郎贾勉。还有一个,当初定案的刑部尚书,姜坤。”
“梁三焘和贾勉一个诬告,一个伪证,姜坤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定案,他们三人,确实是最关键的突破点。”
“我找这些时,并没有想过能有今日会对你说出来。不过,显然你已经想到了从姜坤入手,所以才会找姜游。”
千千没有否认:“当年结案昭告天下时,说的是证据确凿,我爹畏罪自杀。叛国案乃重案,侍郎以下连翻看卷宗的资格都没有,我想凭自己的能力找当年的记录难如登天。来京城之前,我做了很多功课,姜游,是最有可能的突破点。”至于户部那两个人,年纪大了老狐狸一般戒心重,短时间内难以找到破绽,她的时间不多。
“他?他整日无所事事,你想让他看重你,愿意为了你接触刑部事务,查看卷宗,还要打消他的疑虑让他告诉你这些,恕我直言,可能要等到海枯石烂。”
千千:“……我有自知之明,从他嘴里问出姜坤的下落就够了。”
“姜坤这些年确实藏得深,隔几日换个地方,很难找,或许是仇家太多吧。你找到姜坤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他仇家多,恰好,我应该是他最大的仇家,找到他,把他大卸八块!”
顾明初:“……”
“开玩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