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喝些吗?”他问。
林梦遥接过茶壶,替自己斟上。
她恍惚道:“她不可能主动告诉你暗恋啊,她怎么就突然有了胆量?”
见她不信,邓新晟不怒反笑:“你知道我最欣赏程澄的哪一点吗?”
没等林梦遥作答,他笑道:“她的胆量。”
“早在需要你帮我逢场作戏的时候,我就十分欣赏她。”邓新晟旁若无人道,“到如今,我对她的欣赏与日俱增。她现如今的年纪,能从无到有,创办天禾资本,事实证明她确实胆识过人。”
林梦遥却不吃这套说辞,讳莫如深道:“你了解她在商场上的手段,但你了解她的家庭吗?”
“譬如,你是程正原的私生女。”邓新晟似笑非笑道。
此话一出,林梦遥的脸色白了白,“不光如此。”
邓新晟的迟疑,让林梦遥找回一丝自信。
她接着道:“程正原为了联姻抛弃妻女,但他的心却始终系在我们母女的身上。至于程澄,以及她的妈妈,不过是婚姻里可有可无的存在。要知道,程澄妈妈临死前一面都不肯见程正原,这些也人尽皆知。”
这些流言与程正原嘴里的真相截然不同。
即便现在程澄父女间的误会解除,一想要程澄这些年来一直困在这样的想法中,邓新晟的脸色流露一丝不忍。
“那又如何?”邓新晟冷冷道,“与程澄的胆量有什么干系?”
“她,也是联姻。”林梦遥缓缓道,“她妈在婚姻里尝过的苦果,你以为程澄会再尝一遍吗?”
“她会告诉你暗恋过你,”林梦遥盯着邓新晟的眼睛说,“在一段没有感情的联姻里?这样的处境和她妈妈当年有什么不同?”
她这番基于流言而来的推测,却让邓新晟心剧烈抽痛起来。
话里漏洞百出,比如这不是一段冷冰冰的联姻,即便最初是。但当局者迷,在程澄眼里呢,的确如此。
他甚至从未深刻地想到这一步。
他能想到的,只有直来直往的双箭头,他爱程澄,程澄也爱他,他们有什么理由非要分开不可?
邓新晟攥紧拳,“你也和我一样,是个外人罢了。程正原只心系你们母女,你知道自己讲的话多么荒唐吗?”
林梦遥只微微垂眸,又不甚在意地扬眉道:“这些重要吗?我听说了他入院原因,但你以为程澄就相信吗?或者你以为程澄为什么装作相信?”
顺着她的逻辑去思考,不难得出答案。
——因为程正原脑溢血生病了,所以程澄选择不再计较,佯装相信。
“程澄压根就不会信任联姻,所以她说联姻没有真心可言。”林梦遥道,“她当然有真心,但真心越真,藏得越深。”
这番话开辟了看待他们婚姻的新视界,邓新晟压下震惊,继续套话:“真心越真,藏得越深?”
林梦遥轻笑了几声,“我开始都要被她骗过去了。”
她接着道:“她暗恋你,对你我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但她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吗?恐怕她还以为你蒙在鼓里。真是可怜。”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邓新晟心中仿佛被蛀蚀,“她为什么要藏起真心来?”
林梦遥搞不懂邓新晟怎么对‘真心’提起兴趣,随口解释道:
“因为你们只是商业联姻,你又不爱她,先爱的人落了下乘。在程澄眼里,坦白暗恋无异于乞求爱,这份爱就有了污点。”
“她就变成了自己眼里的妈妈,再也摆脱不了婚姻里的下位者的角色。”
“除非……”她适当顿住,“离婚。”
邓新晟所有心神全都悬在‘离婚’两字上,他若有所感地抬头:“你不是第一次拿告密威胁程澄了吧?”
林梦遥答非所问:“好不容易想清楚她怕什么,我怎么可能让她好过?”
见邓新晟不语,她接着道:“明明现在我也是程正原的女儿了,偏偏她包揽一切,而我一无所有,这不公平。”
不消多问,邓新晟已经猜到了答案。
在程澄的眼里,‘暗恋’败露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所以程澄催促着离婚,无非是要在他的面前保留在最后一丝体面。
沉默在二人之间发酵。
“她的就是她的,你也夺不走。”邓新晟冷静道。
他话锋一转:“但你想要的,我未必不能给。”
林梦遥惊诧抬头,骤然反应过来:“程澄果然不知道我们今天的会面?”
见她又要开口,邓新晟缓缓道:“无非是钱,别说所谓的感情,我对你而言,没那么重要。”
“我当然知道邓总在钱上很大方,分手费都够我留学几年的花销了。”林梦遥却一字一顿道:“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花钱堵住我的嘴?”林梦遥了解邓新晟远不如程澄,她猜测:“你怕她与你离婚?我不过是吓唬她罢了,她的暗恋于你而言,早就不是秘密了。”
邓新晟当然不会告诉她,再这么吓唬几次,下元节前婚姻死期将至。
他冷眼道:“你尽可以不要钱……”
“你还真是不留情面。”听到他话里的威胁意味,林梦遥嗔怪道。
说完她单手接过递过来的卡,目光不可避免地触及环在手腕上的弯月,“真难以置信,程澄竟要求你戴这种东西。”
林梦遥收了钱,也不多废话,转身就走。
邓新晟目光停留在那轮弯月上。
月亮该高高地悬在半空,不该为爱坠落。
下位者,怎么能是程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