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把留下的医嘱拍在桌上,又把浸上血又划得破烂的西装扔进垃圾桶。
“医药费,”程澄道,“以及护工、西装费,都算我账上。”
邓新晟被安置在床上,“我呢?”
见他还有精力开玩笑,程澄别过头,“算护工头上。”
只要不算到民政局去,医院也是甜蜜的温床。
邓新晟刚想着,病房门骤然被敲响。
“进。”
“我是刚叫来的护工,病人哪位?”
邓新晟用那只好手招呼了下,一言难尽地看向程澄。
“你去哪儿?”他问。
一番折腾下来,现在已经临近傍晚。
程正原那边有家里的保姆照应着,加上刚检查完,正需要休息。
程澄不答反问:“不是有护工吗?”
护工麻利道:“我照顾人很有经验,您尽可以放心。”
“……” 邓新晟无视护工的‘经验丰富’,径直走到程澄的身前。
他压低声音,“我没被男人照看过洗澡。”
“?”程澄无语道,“都是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男护工扭捏地站在旁边,“我都可以的。”
邓新晟的目光垂落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上,联想到是怎么受的伤,不由地心虚改口:“算了。”
护工以为要扣钱,忙包揽道:“这事我做得了。”
“我老婆帮我,用不着你。”邓新晟先一步抢答。
“什么?”程澄意思是不想勉强就算了,没有包揽过来的打算。
见邓新晟是个病人,不忍在护工面前拂了他的面子,她平静改口:“哦,我帮他。”
护工松了口气,试探道:“那两位是要现在洗吗?”
话赶话到这份上,程澄终于没法从善如流,“等会儿,再等会儿。”
邓新晟表示这边有人在,让护工晚点来。
顶着护工边往外走边投来的疑惑目光,门啪嗒合上。
程澄提防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触及男人灼灼的目光,她倏地移开眼。
“你要不要试试?”邓新晟说。
听听这虎狼之词,程澄退了一步,“试什么鬼?”
“试着……”说着邓新晟握着她的手移向自己的胸口,“掌控婚姻,以及掌控我。”
手掌下是一颗澎湃又热烈的心脏。
砰!砰!砰!
“把这颗心抵押给你。”邓新晟诱人深入般道,“当作我违约贪心的代价。”
这句话胜过一切动听的情话。
无论程澄承认与否,以暗恋的一方步入婚姻,从始至终处于下位。
偏偏上位者捧着一颗心说:掌控我。
“我……”这次换程澄沉默了。
——她才是别有所图的违约者。
她隔着衬衫按在邓新晟的胸腔左下方,眼神却澄澈道:“它真的爱我吗?”
没等邓新晟有所回答,她先一步收手,逃也似地出了病房。
……
就在八分钟前,程澄收到了林梦遥的短信。
【晚上九点,楼下咖啡馆见。[定位] 】
现在才八点半,程澄匆匆下了楼,她迫切地想透透气,吹散脸上的潮热。
邓新晟和他嘴里的答案留在了他的病房。
或许出于程正原的缘故,面对邓新晟的‘假意坦诚’,程澄无力拒绝。
直到站到楼底下,冷风迎面而来时,她才恍惚明白无力的来源。
——那就是‘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是出自真心呢?
想到林梦遥曾经哂笑的一句:“你和邓新晟结婚时也是理所当然地以为他生出真心吗?”,隔了这么长时间,程澄才真正想出了这问题的答案。
——从没有理所当然,却一直心存侥幸。
视线在周边亮起的店铺间飘移,咖啡馆进入视野,她抬步想进去,遥遥看见角落中林梦遥的身影。
手表显示八点半刚过。
林梦遥孤零零地坐在角落愣神,她一杯喝的没点。程澄踟蹰了一秒,还是推门走过去。
“你到了?”林梦遥回神,作势要去看时间。
程澄先一步回道:“我不喜欢迟到。”
林梦遥没执着于看时间,视线聚焦到程澄的身上。
“这是我们今天的第二次见面。”她心不在焉道。
“这是我妈留下来的遗物。”林梦遥把放在身侧的方形铁盒打开。
程澄眼神触及,又礼貌地移开,“这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
“要是和你父亲有关呢?”林梦遥怔怔问。